“河清海晏”寓意天下太平,是永帝对东阙的企盼,也是对公冶景行的期望。抬头忘却,那高高的匾额隶书高挂着河清海晏四字,笔走龙蛇,颇有一番定风波、定江山的气势,那块牌匾所制的木是最好的沉香木,沉风休盛,这块牌匾不仅仅只是那简单的四个字,更是一国太子应有的大志,为黎民百姓而活,只是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黎民百姓便是视人命为草芥的对象。
离幸来东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她也是第一次好好地注视着这四个字,兰陵城众人都言,永帝对太子宠爱非常,却不知期翼更甚。离幸在斗笠下的眼睛涌现一抹深沉,一抹难以言喻的微光从双眸延至眉梢。
离幸这才缓缓走进了这座主宫,主宫很大,方才那里只是正门,门口守卫的侍卫同样没有拦着离幸,想必也是得了公冶景行的吩咐。
离幸从未好好看过公冶景行居住的这座主宫,一眼看去并不是那么的奢华,但是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道这院中的东西虽不多,却是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河清海晏中没有多少伺候的人,只有看守的侍卫和几个沉默不语的侍女,能够进入河清海晏伺候的想必都不是泛泛之辈,不过这些人也只能在外院伺候,至于公冶景行近身的事有需要迟明吩咐她们才会前往。
这些侍女都极其安静地坐着自己手中的事,见到离幸,没有东宫里其他人的惊讶议论,只是极其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退了下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交头接耳,能够入河清海晏的人,特别是侍女必须要谨言慎行,少说,多做。
离幸走进主殿的外殿,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离幸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只闻得有些深沉含着些许怒气的声音传来,离幸和落蕴都听出了,那是迟明的声音。
还掺杂着男人受伤的痛苦声,离幸眼神有些清冷,却是有一丝好奇,她和落蕴顺着声音走了过去,那外殿的右后侧有一扇打开的门,离幸走了过去,只见得一副血腥的场面。
院中有一个宽大沉重的椅子,公冶景行便正在上面,手里把玩着一把削铁如泥,很是锋利的匕首,那匕首还带着一丝反光,离幸皱着眉眨了眨眼睛。
只见得公冶景行一身玄衣,眼神像是一汪没有任何波动的死海一般地寂静,黝黑的双眸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冷漠阴沉,一直从嘴角延伸到了眉梢,整张脸便是极大的狠辣。没有光泽只剩下黑暗的眼睛如狼一般的鹰涿紧盯着手里玩弄的匕首。
微微透射的阳光打在公冶景行的脸上竟然有些极度的黯淡阴沉,照着他那邪肆的眸子,仿佛天牢之中暗无天日的森冷的寒潭一般,散发着极度幽寒的气息。
离幸看着看着这一幕,感到极大的压迫,一股无法抑制的沉闷从心中涌在脸上,离幸紧皱着眉头,微苦的嘴角能够看出她的不适,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径直地走了进来,她能够知晓这世间的血腥,但是却是很少见过,尽管有在大的不适也只能坚持着,因为这一刻她不能退缩。
想着离幸微微轻抬了下巴,而落蕴也只是紧皱着眉冷冷看着,但是她的眼中却是有几分惧意。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血迹,公冶景行的下侧站着迟明,眼神冷冷地看着那男人。
男人旁边还有两个黑衣的男子,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公冶景行的暗卫,其中一个拿着鞭子狠狠地打着,若是只是受着鞭刑倒不觉有什么可怕之处,只是那男子旁边有一个盆,里面装满了水,看样子是放了浓浓的盐,伤口撒盐疼痛可想而知。
场面看着便是极度地血腥,鞭刑一直继续着,泡一下盐水打一下,看得出暗卫打的每一下都是用尽了力气,那男人现在还撑得住也是身体底子不错的。
迟明冷冷地看着那地上的男人,眼中愠着一丝怒气,而公冶景行却一个眼神都吝啬得不给他。迟明转过身准备对公冶景行说着什么,转过身抬头看到的便是戴着斗笠的离幸,因为身边跟着落蕴,所以即便离幸戴着面纱,迟明便也知道。
迟明看见离幸站在那拐角的不远处,突然整个人瞬间都僵住了,一动不动,眼里充满了浓浓的不可思议,迟明站着不动,那惩罚的两个暗卫也抬头看向离迟明所看的位置看了过去,同样看见离幸的模样也是瞬间愣住了,手里对男人的惩罚也停了下来。
公冶景行终于掀起双眸看着匕首的眼睛也抬头看了那两个暗卫,有些奇怪为何停住了惩罚。公冶景行看着迟明和暗卫都看着一个方向,紧锁着眉头转过身看了过去,一记不悦的眼神扫向了带着斗笠的离幸。
一瞬间,几乎就是一瞬间,公冶景行急忙放下了自己搭着的腿,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起身,还踉跄了一下,他一眼便认出来了离幸。眼中突然闪过极大的慌张,原本狠辣阴沉的脸上被极致的慌张所取代。
那手中拿着的匕首也几乎是一瞬间便收回了鞘中,试图掩盖着什么,说实话,离幸从未见过如此紧张的公冶景行,原本不适的脸上也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离幸见众人也都看见了她,便缓缓取下了头上的白色斗笠,落蕴连忙接了过去,露出的便是一张极致清冷绝美的容颜,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也不见身体的半分颤抖,有的,只是双眸间极致的清冷。
离幸走了过来,毕竟公冶景行是太子,离幸就算再怎么也是注重着规矩,只见她微微屈了屈膝,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公冶景行,“见过殿下!”
迟明连忙反应过来,见直接呆住的公冶景行,有些难为情地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沉声道,“殿下,离小姐来了!”
公冶景行这才回过神,神色依旧是极致的慌张,双眸见透露着浓浓的不安。迟明连忙对两个暗卫使了一个眼色,暗卫们抬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快速地从离幸身边走过去,那男人身上的血腥味直直冲进了离幸的鼻腔,离幸不免紧皱了皱眉头。
迟明朝离幸行了拱手礼,看了一眼公冶景行,有些难言之色退了下去。落蕴也退到门外的一侧,留下公冶景行和离幸独处的空间。
院中只剩下公冶景行和离幸两人,虽说那受罚的男人是抬着出去的,可是方才留在地上的血迹还未干却,很是醒目,空气中还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看着极其诡异。
公冶景行突然双手竟然没有安放的地方,手足无措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与方才修罗般的模样判若两人,公冶景行眨了眨眼睛,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了离幸一句,“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离幸看着公冶景行的这副模样,不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打趣的笑意,“是我不好,没有经过通传便擅自进来了,看不到不该看的。殿下,该不会怪罪于我吧!”
公冶景行慌张的眸子慢慢平复,看着离幸极其平静地样子根本不见半分被吓到的模样,也算是松了心中的一口气,走近离幸,有些尴尬地说着,“我早吩咐过你来不需要通传,什么不该看到的,方才不过是在惩罚下属可惜被你看到了,我担心脏了你的眼睛!”
最后一句话公冶景行说得有些小心翼翼,还有些许试探,他的慌张便是因为自己最黑暗的一面让离幸看到越发不喜欢自己,他喜欢离幸,只希望能够给离幸最好的荣华和安稳的余生,而不是让她接触甚至看到这些肮脏黑暗的事情,血腥是每一个女子都会害怕得吧!
他方才玩弄着匕首,眼中充满了杀意,他害怕离幸会害怕自己,远离自己,害怕这些血腥的事情脏了她的眼睛。他只希望能够好好保护她,而不是让她看到自己不为人知私下的一面,急忙丢在椅子上的匕首,地面上沾染的血迹,还有空气中无法逃避的血腥味,都在强烈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事。
他真的害怕,害怕好不容易与离幸建立起来的唯一一点关系也随之消散。于是他心中的害怕越发充斥着他的头脑,顾不得离幸生不生气便大步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抱住了离幸。
这是他第一次相拥离幸,竟然是在这样的场面下,双手虽然抱住了她,却不敢紧紧地抱住她,怕弄疼了她,更怕她不喜。
离幸被公冶景行突入起来的相拥感到惊讶不已,她不知为何公冶景行要突然抱住她,脸上虽说没有太大的情绪,可是眼中的波澜却出卖了她。离幸似乎感到公冶景行抱着她的手有一丝丝颤抖,他是怕自己害怕吗?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一切。你,会怕我吗?”公冶景行有些慌张焦急的声音缓缓在离幸的耳边响起,离幸身上的味道让他找到一丝安稳。
说时候离幸真的有些懵,心中却是有几分暖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离幸都不知道她的喜怒在公冶景行那里居然是这么的重要。
可是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有浮上了喉间,让离幸有些不适,公冶景行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离幸的间,或许便是这个原因才早就了离幸的不适。
公冶景行一直在焦急地等在着离幸的问题,可惜却是沉默不语,公冶景行的双眸染上一抹极致的悲凉,以为离幸是害怕了,只得缓缓松开了她,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离幸,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你害怕了吗?”
离幸这才回过神,看着如此小心翼翼地公冶景行,即便是心中再过冷漠也升起了几分不忍,抬头看着公冶景行的眼睛,这一刻,公冶景行看着她干净清冷的双眸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撇过了头,掩去自己眼中的情绪。
“我为何要怕,谁还能没见过血呢!”离幸看着公冶景行撇过的头,连忙说出了一句。
公冶景行听到她的回答,终于转过了头,看着离幸,眼神中透出一抹不可置信和紧张,急忙问道,“真的吗?”
看着公冶景行这副样子,离幸浓浓地心中吸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有一股深深地暖意,抬头看着公冶景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很好,真的,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