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一片寂静。

没有人对西赛斯的做法提出异议。

甚至连易闻也没有在他拔刀的瞬间去阻止。

但易闻的理智虽然克制住了他的行动，可思想却无法止住那不断涌起的同情和愤怒。

威利显然是一名受害者，西赛斯才是导致他们夫妻离散的罪魁祸首。

站在道义的角度，易闻无法苟同西赛斯的做法，但现实却是威利实实在在威胁到了所有人的生命。

“西赛斯，你确实不是一个好人！”

众人皆是沉默。

只有甘尼克斯看着正在擦拭刀刃的西赛斯发出了一声嘲讽的感叹。

“当然，这片海域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包括你在内，伟大的黑角号船长甘尼克斯先生。”

西赛斯轻蔑一笑，回头看了一眼甘尼克斯，但最终却是盯着易闻继续说道：“不过我相信这里肯定还存在着绝对的好心人，我说的对吗？矩尺座易闻，和你身后的那位女士？”

他似乎意有所指，表情带着玩味，就像是在暗示着他们什么。

“至少不会比你更坏，西赛斯先生，我不敢肯定自己是个好人，但至少还做不到你这么残忍。”

易闻压制着心中的不忿，无悲无喜的回应了一句。

他此时表现的冷漠只是因为威利也威胁到了他的安全，但如果是同样的事情换一个场合，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与西赛斯拔刀相向。

“你这是在愤怒吗？”

西赛斯看着易闻平淡的表情突然大笑一声，接着干脆丢下手中的弯刀，伸出一根手指不断戳向自己的胸口说道，“很难过对吧，威利的下场值得同情，但你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只因为你也是参与者，或者说既得利益者，你必须放下自己的善良站在我的一边，甚至还不敢对我说一句狠话？”

“够了西赛斯，这里没人想看你发疯！”

一旁的甘尼克斯见他不断向易闻挑衅，终于忍不住出手，一把扯住西赛斯的衣领将他撞到了一颗树上。

然而西赛斯虽然没有做出反抗，但却依旧扯着脑袋继续喊道：“矩尺座易闻，还有你身后的女士，我了解你们，比你们想象的更加了解，但请相信我，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和我一样，彻底对这个该死的世界绝望，只有力量、金钱、权利才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一切！”

“够了西赛斯，你疯了吗！”甘尼克斯见他还在不依不饶，直接便挥拳砸在了他脸上。

可惜西赛斯并不理他，视线一直盯着两个穿着怪异的身影。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故意激怒我，但西赛斯先生，你成功了，所以请祈祷在这次航行结束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也许你说的对，迟早有一天我会看透这个世界，但那是以后，并且也不一定是世界改变我，也有可能是我改变这个世界！”

易闻的三观并不允许他继续和西赛斯为伍。

无论是他对威利的残忍，还是他在传闻中的一贯作风，都是完全属于无序方的阵营。

如果不是这次对方主动找到甘尼克斯要求合作，恐怕就连甘尼克斯都不会愿意与他为伍。

然而甚至在易闻的心中，连甘尼克斯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同样贩卖人口，只不过做的是中间商的角色。

“改变这个世界吗？哈哈，告诉你吧，他们当初都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可惜从没有人成功过，都死了！你也一样，善良是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

西赛斯如同听到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疯狂的开始大笑，他的双手不断捶打着身后的树干，巨大的动静甚至令甘尼克斯都暂时无法压制他。

“那种绝对的善良只是一道枷锁罢了，它是没法传递的，你们会被当做怪物、异类、逆行者甚至叛逆，他们没法理解你们，只会希望你们能和他们一样甘愿堕落！”

西赛斯的话渐渐让所有人都开始面面相觑，不论是黑角号还是风暴之眼的船员都无法理解他此时在说些什么。

善良、枷锁、怪物、异类、叛逆……

而他们中只有易闻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他转头盯住身后的青枝，又回头看向正在发狂的西赛斯，心有所想，但却不敢过早肯定自己的猜测。

“我记住你的话了，西赛斯，我就当它是一场忠告，但无论如何这次都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易闻收回视线，最终将心中的疑惑放下，他目光转向树林的深处，拉着青枝转身走出了人群。

西赛斯的身上存在一些秘密，易闻虽然已经洞察，但却没有想去追问。

对方会不会说是一方面，而突然知晓的太多其实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何况他也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

甘尼克斯终于放下了西赛斯，但他的两眼却不断在三人的身上来回扫视，脑袋里不禁开始冒出无数个问号。

“真是见鬼，我这几天怎么总遇到一些奇怪的家伙！”

“是你知道的太少了甘尼克斯，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但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希望你别再招惹我的船员。”甘尼克斯撇撇嘴，不以为意道。

“放心吧，我可不想招惹他们，因为那样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西赛斯最后的声音极为小声，以至于让甘尼克斯都没能听清，但他原本就不准备多向甘尼克斯解释，任由他在身后追问，自己却大步朝着易闻的方向走去。

……

这座岛屿的地形易闻十分熟悉。

翻过一道不高的环形山脉便看到了中间一片盆地状的山谷。

只是这次山谷的中间没有篝火，他也无法用望远镜去确定那里的情况。

“暂时没有危险，可以继续前进。”

易闻朝身后点头，随即紧跟其后的甘尼克斯大手一挥，带领着众人翻过了山脉。

地面因下雨的缘故极为湿滑，船员们行走时只能利用手中的武器小心前进。

这片拥有猎犬座的岛屿显然曾经有人来过，易闻一路上已经发现了不少痕迹。

早已锈蚀的武器，残破不堪的衣甲，以及偶尔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枯骨。

“小心一点，前面情况不对。”

众人接近到中心位置，突然一名靠前的水手却发出了警告。

他是西赛斯的手下，并且也正是这次参与猎犬座试炼的人员之一。

只见他阻止了众人前进后蹲下了身子，随后双手从地面扣起一口湿润的泥土放在鼻下嗅了嗅。

“前面有东西，但雨水把气味都给冲散了，我分辨不出它们的数量。”

“能确定吗？可我没发现威胁。”

易闻越过人群走到他身边，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说道。

“可以确定，也许只是一群动物，所以没有引起你的警惕。”

那人见来的是易闻，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那就好说，只要不是堕落者，我们的人数就有绝对的优势。”

易闻也点点头，转身看向甘尼克斯，而甘尼克斯见他望向自己则自觉的做起了传话筒，转头对西赛斯说道：“带你的人过去吧，我们负责殿后，我的船员可没义务替你承担风险。”

“我知道，你们跟上就行！”

西赛斯冷哼一声，一挥手便亲自带着手下朝前走去。

越靠近中心的位置树木愈加稀少，西赛斯并没有走出多远众人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树林。

然而当他们走出树林，看到的却并非只有想象中的空地。

只见黑压压一片的怪鸟正栖息于此，尖锐的喙部不断啄咬着地面，发出一阵阵和雨水相同的啪啪声……

而当这群怪鸟发现了众人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了头，顿时露出了一双双在黑暗中依然殷红如血的眼睛！

嘎嘎嘎！……

凄厉的叫声响彻山谷。

怪鸟们瞬间腾空而起，继而布满了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