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悉红着眼睛,神色却认真坚毅。
因为刚刚在有苏茶肩上蹭了蹭,所以她额间的碎发现在有些凌乱。风一吹,一缕青丝便拂过她的面颊。
眉如柳叶,眸若风彩。
原来,刚刚何墨盯着一脸无措的月悉,想等一个答案。
可他很快便发觉了她眼中的那抹惊慌和恐惧。
于是何墨轻笑出声,“好啦,刚刚是我唐突,你不必觉得为难。”
月悉手里紧紧攥着衣角,眼睛却悄悄看向何墨,待确定他没有玩笑之意后,她才放下心来。
“我喜欢柏春镇,可是我没办法一直留在这里。”月悉认真地说,“因为我有一个更喜欢更向往的地方。还有一个……我想一直陪着的人。”
何墨看着月悉说起这些时温柔的神情,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悲凉。
他初见月悉,是一个小雨淅沥的午后。她在雨中轻盈漫步,与寻常女子的处处小心翼翼并不相同,她知礼却不胆怯,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再见月悉,是他亲自派人前去求亲的花轿上。
她一袭红裙明艳动人,即使发间没有任何一副珠钗,也比得上世间任何美人。
她的慌乱,她的无措,她的每一个神情,他都记得。
他虽知说出刚刚那些话并不得体,却是他心之所向。
月悉瞧见何墨此时的失神,不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何墨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月悉,他连忙站起身,行礼道:“是我失礼了。”
月悉跟着起身,她摇摇头,扶起何墨。
何墨忽然释然了似的看向月悉,笑着说:“月悉姑娘想一直陪着的人,应该是与你同行的那位青衣公子吧。”
月悉惊奇地看着何墨,想问他如何知道,却因为着急一下子红了脸。
何墨眼神落寞,可面上的笑容未减半分。
“这段时间,那位公子也是日日为姑娘奔走,想必也是很在意姑娘的。”何墨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客气有礼。
“日日……为我奔走?”月悉指着自己,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何墨点点头,“如今真相能够水落石出,那位公子可是出了许多力的。他应该也是想早日给姑娘讨个公道吧。”
他的眼睛里满是柔软的光,可这些月悉都看不见了,她现在只有满心的疑惑。
一个想尽办法要把自己赶走的人,怎会日日奔走、不扰人间官府的规矩,只为给她讨个公道呢?
月悉的心里忽然难受极了,也后悔极了。
她在有苏茶身边待了整整一百年,怎会不知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他次次说要把她丢掉,可又有哪次真的弃她于不顾了?
原来,是她错了。
何墨瞧着月悉神情的变化,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这时,月悉忽然抬起眼眸说:“何墨,相信我,你一定会有一段美满姻缘的。”
她似乎有些愧疚,于是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红线,挑出来两根塞到了何墨手中。
“据说这红线可以成就姻缘,若以后你有了心仪的女子,就把其中一根送给她。”月悉笑着说。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就先走了!”月悉神色急切,说罢,就向客栈里面跑去。
她决定现在就去找有苏茶,他不理自己也好,嫌弃自己也罢,她绝不离开!
何墨瞧着躺在手心里的两根红线,苦笑一下,便转身离开。
命里无时莫强求。
谁知月悉刚拿了自己的包袱,就碰到了有苏茶,结果没忍住,还趴在他怀里后悔地落了泪。
有苏茶本来有一肚子的气愤,再加上这丫头刚刚竟然不讲礼数地抱住了他!
他想教训月悉,可现在听到她这一番话,却好像什么责怪都说不出口了。
“你……”
月悉吸了吸鼻子,打断道:“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仅凭只言片语误会你。”
“我……”
月悉又说:“我真的没有要去成亲,因为成了亲我就再也不能跟随你了。”
“你……”
月悉似乎害怕有苏茶不相信自己,于是指了指肩上的小包袱,说:“你要不信就打开这个看看,里面是你给我找的那本书,还有那日你披在我身上的衣袍。”
“我……”
“还有……”月悉还要说话的时候,有苏茶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让我说句话!”他的语调升高了几分,不然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可能被月悉打断。
月悉一下子就住了嘴,乖乖地看着有苏茶。
有苏茶背起手,神色带着几分玩味,问道:“你当真愿意为了留在我身边,舍弃这百年得来的人形?”
月悉果断地点点头,“只要你不把我丢掉,我愿意!”
有苏茶在月悉面前踱了两步,然后似有些无奈道:“罢了。”
“我带着根儿红线有什么用?现在的你虽然吵闹了些,不过还是能用来跑跑腿,帮阿蔚分担些压力的。”有苏茶耸耸肩,漫不经心道。
月悉愣了愣,忽然惊喜地对上了他的双眸。
她刚刚还在担心,自己若真的永远变成红线,就再也吃不到世间的美食了。
不过美食和有苏茶之中,她永远都会选择有苏茶。
月悉忽然伸出手,勾了勾小拇指,道:“口说无凭,要有一个正式的约定才行!”
有苏茶瞧着月悉伸来的手,皱皱眉,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人间的花样了?”
虽然他面上嫌弃,却还是默默伸出了小拇指,与月悉拉了勾。
“何墨前几日告诉我的。”月悉笑着说。
有苏茶的神色忽然僵住。
月悉觉得周围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氛围,突然再次弥漫起寒气。
“罢了,不与你计较。”有苏茶自言自语道。
这时,一串脚步声从客栈门外传来,很快便有两个人走进来。
有苏茶和月悉一齐望去。
只见来者是涂山衡与一个陌生人。那陌生人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是位和善的长者。
“有苏兄,月悉姑娘。”涂山衡意味深长地看了月悉一眼,又看了看月老,才继续说:“这位是月老伯伯。”
月老的眼神中透着精明,他细细打量着有苏茶和月悉,神色捉摸不透。
有苏茶微微一怔。
他从未去过九重天,自然也从未见过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