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怒骂声响遍整个办公室。

挨骂的不是倪天明，是坐在他正左边那个工位上的年轻人。衣着整洁得体，脸上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但眼眶上重重的黑眼圈，透露出他早已到了极限。

“老板，我已经在做了。而且这个项目又特别复杂，昨天查了一晚上的资料……”

“别给我找这些狗屁理由，就是你在偷懒！”

“我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做……”

“那就是你能力不行？要是不能做就滚去财物签字走人，一大堆人挤破头想进我们公司。现在的学生真的是，在吃苦的年纪什么事都不想做。自以为学了一点法律的鸡毛蒜皮，就张口闭口的加班费。想要去诉讼就去告，老子不是被你们这群毛头小子下大的！”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这个年轻人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着拳头。但最终这一拳他还是不敢打在老板的脸上。

老板走后，同事们叹了口气。他们也都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再去关心这个新来的实习生。

夜深了，“倪天明”回到自己的家。

拿出放在抽屉里的药仰头吞下，重重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脚腕上的装置，正闪烁着明灭的蓝光。

第二天起床，再是上班，睡觉，第三天。每一天的生活都完全相同。

倪天明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总有觉得这样的日子哪里有点不对。正坐在工位上埋头办公，吊着一张臭脸的老板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

“通知一下，因为你们这一个月的工作状态十分差劲，因此全员工资降低一半，奖金和其它福利待遇全部取消。

别在这里给我抱怨，自己想一下是用什么态度工作的！这里不是学校不是菜市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倪天明停下手中的工作，丝丝缕缕的记忆片段开始在脑中浮现。

乡间穷困潦倒的书院、演武台上意气风发地舞剑、废弃酒店楼顶上眼角含泪的一斩……

“这才是我的生活啊！而这，只是这个被梦魇占据意识的可怜人的生活。”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

周围的环境忽然定格，只有倪天明能够自由行动。伸手一招，长剑在空中凭空浮现。倪天明一手握着长剑，打量着四周。

嗯，这个老板说实话真的很讨人厌啊。就拿你开刀吧。

璀璨的一剑斩下，周围的画面像是破碎的镜面四下飞散。回过神，倪天明发现那人的记忆正化作一条小溪，播放着之前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怪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他的身体正变得暗淡无光。他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嘴里念叨着：“烧吧烧吧，尽情地烧吧，哈哈哈哈！”

倪天明皱着眉头，抬起手，

“啪啪！”

两巴掌重重地扇在他脸上。

“清醒过来了么？你知道自己在做点什么事？”

男人转身看向倪天明，不屑一顾地嗤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灰溜溜逃跑的样子可真英俊。

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来和我同化吧，一起享受着君临天下的美好时刻吧！”

“你管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叫君临天下？你管大肆屠杀毫无反抗之力的平民叫君临天下，你管被这怪物心甘情愿地吞噬叫君临天下？”

倪天明的三连问让怪人蒙了。紧接着，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是他们不把我的生命看在眼里。辛辛苦苦工作，却换不来吃药的药钱。而这些大老板们呢，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油光满面。是他们把我逼上绝路的。

如果没有神赐予我的力量，我到现在还只是底层的蝼蚁罢了。”

“你说什么？你也配谈生命？你一天的时间亲手终结了多少大好生命，你知道么？如果你敢对自己老板动手，拍着桌子和老板干架，我尊敬你。但你现在的屠杀，拿了一点力量大肆屠杀的所作所为，让我打心眼里鄙视你。

没什么好否认的，我已经阅读过你的记忆。软弱，无能。

你发泄了，你爽了。杀完之后呢？你有想过君临的是一座死城么？

像你这样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改变了。我只能送给四个字：‘无药可救！’最后我再给你看一段记忆，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命的可贵。”

一道白色光晕顺着倪天明的指间没入他的脑海。

片刻后

“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用力捶打着地面。

噌！

冷冷的长剑搭在他的额头上。倪天明眼神冰冷，丝毫不顾他眼中的哀求之色，一剑斩下。

像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是一个祸害。尤其是他尝过力量带来的快感后，更是无药可医。

灵魂死亡，肉身也会跟着死亡。

肉身死亡带来的，是意识空间的消亡。

整个意识空间开始疯狂地颤动。地面寸寸龟裂，记忆之河迅速地暗淡。伴随着灵魂的死亡，这个意识空间也无法存在太多时间。

普通人，顶多只有一刻钟时间。

倪天明站在原地，手搭长剑，没有离开的意思。如果意识空间崩塌后他还没有离开，那倪天明自己也会永久地被困在混沌的漩涡中。

他当然不是在送死。是在等。

终于，在意识空间彻底崩塌之前，黑色的漩涡在空中闪烁。一道黑气蒸腾而出，径直朝着漩涡飞去。

它的速度很快，倪天明的剑更快。

剑光闪烁，斩在漩涡上，一击便将其崩碎。黑气在空中凝聚出一张倒着的脸。口中长满尖牙，身上布满灰色触须的怪物。

一双猩红的眼睛宛如红灯笼般，怨毒地盯着倪天明。

随着怪物的出现，意识世界停止了崩塌。阵阵墨黑色的浓雾从四面八方涌现，将意识世界染得一片黑暗。

咔擦！黑雾撞击在暗淡的记忆长河上，将它直接碾为碎片。

“神，让我看看回不去的你，选择做怎么样的困兽之斗。”

倪天明收起长剑，往地上用力一拍。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倪天明的身影在意识空间被黑暗完全占据之前，回到自己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