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星宿神树，二十八星宿趁机逃脱，散落三界各处。我拼命留了神树一丝生机，因此保了自身性命，但最终还是被贬下凡间，何时将二十八星宿尽数寻回，何时重回天庭。”

程文乐坐在吧台前，手中把玩着天蓝色神力构成的水流小蛇，小蛇身边寒气四溢，化作冰晶又融成于水，在手腕间翻转，周而复始，好不奇妙。

沈瑜生疏地摇了摇手腕，最后讪讪将调酒杯放下，一脸沉闷，摇了摇头，又看向程文乐，“那现世并不是你来到人家的第一世吧？”

“不是，”程文乐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我记不大清了，许褚只是激活了我的本源，前几世的记忆并不囊括其中。”

“那...想来二十八星宿是一只也未寻回？”

程文乐看了沈瑜一眼，将手中那条小蛇化为神力收了，双手放在吧台，整张脸趴在了桌子上，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你说的没错，若是寻得一只星宿，我便能恢复一部分力量，可我现世已完全沦为了普通人，想来二十八星宿是一只也未寻回罢。”

沈瑜又拿起酒杯，学着清铃的样子轻轻擦拭，笑笑，“无妨，这一世你偶然寻回了记忆，神力也被重新激活---且有我帮忙，虽不能说保证你能将二十八星宿尽数寻回，但一半之数，还是极有可能的。”

程文乐猛地抬起了头，竟摆出一双死鱼眼盯着沈瑜，“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的妖吏？等等...你不是人吗？妖吏，也是妖？”

沈瑜笑了，“首先，我是人类。至于我成为妖吏的时间，我想你应该有所感知才对---高一那年，我不是休息了好一阵子吗？”

程文乐提眉抬眸，思考几许，点点头，“有些印象，但很模糊。那时候你我还不熟悉，并不是朋友，对你也仅仅是只知道姓名的同班同学而已。”

“就在那个时间里，我成为了妖吏。”

沈瑜终于停了手里的活，并将杯子举起放到灯光下看，满意地笑了。

话止于此。

沈瑜不想多说，程文乐便不多问。

“我觉醒的记忆并不多，关于你这妖吏更是闻所未闻。你这妖吏具体都干些什么？”

“就...”沈瑜耸了耸肩，“在这石市范围内所有与妖有关的事情都归我管，要真说具体干些什么事情，就是看着那些妖们，别让他们做傻事。”

“傻事？”

沈瑜用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即酒吧里沉寂了下来。

是那种真正的沉寂，仿佛时间空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一般。

最终这沉寂在程文乐的一声嗤笑中结束---笑中明显是些嘲讽意味，且自嘲居多。

“与人相爱？”

沈瑜点点头，又摇摇头。

“爱情只是其中之一，虽然的确占比很大，但其他的感情，比如亲情、友情或是那种不纯粹而复杂的感情，也都是存在的---这些，人与妖之间通通不允许。”

程文乐皱了皱眉，爬了起来，“可妖化作人形生活在人类的城市里是被允许的吧？既然在人类的城市中生活，怎么可能不与人类产生情感？”

沈瑜这才抬眼看向程文乐，两人四目相对。

“真正通过修炼成妖化作人形的那些妖们，大多数都是心性过关的---他们往往可以在感情萌芽之前迅速脱身。而未察觉或任由感情发芽生长的，绝大多数都是妖的子嗣。”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你对妖的了解仅限于苏湘告诉你的吧？她都和你讲了什么？”

“就说除了人之外还有妖的存在，其他几乎没什么了。”

“好。”沈瑜收回了目光，“这世间万物凡有灵性者，不论大树小草，亦或老虎小狗，皆可修炼。这些生灵修炼至一定地步，便可通过妖力化作类人的形态---境界越高，原本的特征越少，体态特征越近乎于人形。虽然部分特征可以通过妖力掩盖，但到达某种地步，便可与人类无异。

且这种化形，是可以遗传的。也就是说，祖上境界越高，子嗣化形越简单，越逼真。

而如今，就单说那苏湘，祖上屠苏一脉，怕是打出生便是人类模样。其他在城市中生存许久的妖，其后代也都从小便具有类人形态，只需稍加修炼，便可化为人类，以人类的身份生存。

那些亲自修炼成人身而并非遗传的妖---并不是所有都这样---大多胆小慎微，且是对人类社会极其向往，进入人类社会后一心想着扎根于此，为后代栽树铺路，最怕的就是触犯规定被妖吏逐回妖界，所以不会犯事。

可那些有根基有遗传的妖，却恰好相反---并不是所有的都这样---他们年轻气盛，不服管教，知法犯法的事情还是极多的。”

程文乐点了点头，会了意，“就相当于，努力获取城市户口的那些大多老实本分，城里妖却总是出现纨绔子弟。”

沈瑜不置可否，不说话了。

程文乐也不说话了。

酒吧又重新被那沉寂给占据了。

“那我如今，不是人，是谪仙，能与苏湘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吗？”

沈瑜没去看他，“你心里不是清楚地很吗？”

程文乐当然心里清楚---

妖不得与人相爱，人不得与仙相爱，那妖又凭什么能与仙相爱？

他深深地闭上了眼，“为什么？”

沈瑜脱口而出，“因为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便对吗？”

沈瑜极快地看了程文乐一眼---却没直视他的眼睛---又低下头来笑了笑。

沉寂最终还是占领了这里。

...

“大人...一切都按您吩咐地完成了。”

“辛苦了，你的伤势可还好？”

“不劳大人费心，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石市的妖吏旁竟有这般存在，是我大意了。”

“那只乌鸦的确有蹊跷。”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神力那般纯净，且如果我未记错的话，里面还有星辰的力量...就这样放走他好吗？若将他收进组织，您应该会容易地...”

“无须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是，在下多嘴了。”

“无妨，好好养伤，接下来暂时离开华北，前往南方吧。”

“是。”

“记得把金旋处理掉。”

“您放心，已经清理干净了。”

...

【注：无论化形术多么高深，妖吏都可以直接看出妖的生理特征而确认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