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夜市鼎盛的时候，却几乎无人，如同正经历什么经济大萧条似的。

穆宁知道沈瑜在担心什么，出口安慰道。

“放心好了，食垢者将垢清理干净只是时间问题。”

沈瑜点了点头，视线在仅有的几家摊子中寻找，最终在和昨日相同的位置找到了那位老人。

“抱歉、抱歉！”沈瑜一脸歉意，“昨夜突然发生了些事情，竟忘的一干二净，所以今天想着早点来光顾，顺便将欠的钱还上。”

说着，沈瑜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老头先是一愣，随后讪讪笑笑，“小伙子啊，有没有零钱？”

沈瑜也是一愣，随后心中泛起莫大的伤悲---老人连找开零钱的现金都没有了，难以想象，他摆摊赚到自己手里的钱究竟有多少。

沈瑜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更进了一步，“除了昨天的烤肠钱，剩下的也全部买烤肠。”

“这...”老人半缩着身子，眼神有些波动。

“放心，不会浪费食物的，我家里来朋友了，人多，不一定够呢。”

老人这才接过钱，开始烤肠，“数量有点多，你得多等一会儿。”

“没事儿。”

便在等待的时间中，沈瑜继续用念力捕捉着垢虫们。

穆宁却是突然开了口，“为什么用现金？”

“因为二维码会直接扫到他儿子账户上。”

“没有自己的二维码吗？”

沈瑜没有说话，而老人手上的动作一僵，也没有说话。

“可如今这个年代，几乎没人使用现金了吧。”

“是这样。”

穆宁突然直视沈瑜的眼睛，“那你为什么用现金呢？”

看着那双黑色到极致的眸子，沈瑜突然明白，今夜穆宁的反常以及话语的刻薄都在表示着她身份的变化。她应沈瑜的要求，从主仆关系中脱身，从而进入朋友关系。而她，现在正以朋友的身份，以自己的方式在告诫沈瑜---

不要滥用善良。

可沈瑜心想，自己这并不是在滥用善良。他想成为一个温柔且善良的人，所以即使无法改变一些事实，但他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行使善良和温柔。

“不，这不叫善良，这叫做自私。”

沈瑜愣了，他竟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穆宁说的极其正确，且一针见血。

沈瑜此时对穆宁有了更加清晰和直接的了解---作为朋友，她会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地将正确的事情告知与你，不会在乎你的脸面或是其他，忠言逆耳莫不如此。

且她毫不在乎老人的想法，沈瑜一直担忧两人的对话会给老人带来困扰，但穆宁完全不---老人对她来说只是个过客，平平无奇转瞬即逝的人类，而沈瑜却是能长久陪伴的朋友。

穆宁的情感分明让沈瑜有些惊讶和敬佩，与此同时还生出了另一种情绪，恐惧。

“丫头说的没错，虽然这话我不应该说。”老人却是突然开了口，“小伙子你的心是好的，却是没有考虑后果。如果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借此博同情来欺骗更多像你一样的人来大量购买我的烤肠，那时候你还觉得自己的善良是正确的吗？

你女朋友话说的有些尖锐，但却在理。”

老人苦苦笑了笑，将所有烤肠打包递了过去。

“天道有轮回，万物有其规，能做到不轻易插手，便是莫大的善良了。”

...

老人的话让沈瑜思忖良久。

穆宁却是忽地噗哧笑了，“你难道没有发现，那老人的摊子附近虽有垢虫，身体上却是毫发无损，且是一只垢都没有附身吗？”

沈瑜这才恍然大悟。

“他气息敛闭的极好，你觉察不出也能说得通的。”穆宁顿了顿，“应该是位土行师，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吧。”

沈瑜不禁有些挫败，那老人定是打开始便瞧出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却浑然不知。

“沈瑜。”

穆宁忽地又唤了一声。

沈瑜回头看她，路灯下的阴影恰到好处，将穆宁的美烘托而出。

“你说我们要做朋友，这是你的请求，我可以满足---但仅限于私人。”她停顿了一下，好似在措辞，“在妖族面前，您仍是我的大人...您是尊贵的妖吏大人，您的面子我必须...”

沈瑜懂穆宁的意思，笑笑，“可我们说好了，不准叫我大人。”

“但我不能直呼妖吏大人的名讳啊！”她微蹙眉头，看起来有些窘迫。

“那就叫先生吧。”

说完，沈瑜继续向前走去。

穆宁追上，“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

“现在还是私人时间吧？”沈瑜回头轻轻拍了拍穆宁的头，“我们现在要去泽高看看，垢虫就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

穆宁却是愣了，沈瑜已向前走去，她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沈瑜刚刚轻轻拍打的位置，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中产生。

久违的陌生的感觉。

“怎么了？”沈瑜察觉到穆宁没有跟上，回头问道。

“哦。”穆宁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急忙追上。

便乘着月色，一路来到了泽高。

而有一和尚立在在泽高的门口，正是慧空法师，今早与沈瑜相约，共同来此再次察看。

“久等了。”沈瑜笑着打了招呼。

慧空快速地看了穆宁一眼，嘴角挂着熟悉的微笑，“贫僧也是刚到没多久，”又顿顿，问道，“今日可有喜事？”

沈瑜一愣，“何出此言？”

“阁下满面春风，定是心情极好才会如此。可今早你我相见时还愁容满面，想来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好事，好到可以冲淡怪虫的忧愁。”

“是，的确是发生了好事。”

沈瑜开心笑着。

“我知道了那些怪虫的来历，解决方法也已获晓。”

慧空不可察觉地微蹙了眉头，嘴角仍是向上弯着，“那阁下来此赴约便是为将此事告之贫僧？您大可不必如此的。”

沈瑜摇了摇头，“虽说是知道如何解决那些怪虫，但这学校还是得再次察看一番。”

他看了一眼学校，“我们边走边说？”

慧空双手合十，低头应道，“好。”

话音刚落，沈瑜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校园内。

门外，慧空与穆宁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