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县衙。
“庆府的灭门案,如果我所料不错,凶手就是击杀二贼的高手。”
李武看了看身旁的四人,他们都无语凝噎。虽然在他们的预想中,凶手一定是门房董二,车把式老头儿和悬赏高手中的一个,但是“高手”显然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关翼微微睁开双眼,眼中透出阵阵寒光:“严兵,你能确定吗?这个高手,我们一不知道名姓,二不知道样貌,如果要追缉他,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我也知道这是最差的一种情形了,但总不能抓无辜的人来充数。”李武叹了口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另外两个人没有完成本案的能力。”
“可是……”久未言语的钱三郎突然开口,他双目圆睁,看上去十分狰狞,“为什么?为什么要灭门……那么残忍……”
李武皱眉道:“根据我的调查,凶手并不是为了寻仇一类的原因才将庆大人杀害的,相反,他的行为应该是一种还击。”
“还击?”关翼摩挲着下巴,“何以见得?”
李武看向韩睇:“先前所持的证物,现在哪里?”
“都让志远看管着,”她转身出了房门,不时便捧回一个篮子,里面都是李武取回来用作证物的东西。
李武接过篮子,从其中提出那把宝剑,道:“此乃凶手并非主动出击,而是被动反击的明证。”
余下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李文斥责道:“胡说八道。韩睇已经说过,这并非凶手所用的凶器,而是庆大人用来对付凶手的武器!其实这把宝剑就藏在正房那尊佛像中,只要错动机关,宝剑就会弹出。先前我去庆大人家中赴宴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识过这把宝剑,确定无疑是庆大人的东西。”
“兄长,我可没说这是凶器。”李武将剑一横,上面的斑斑血迹已经形成了板结,“或者说,这并非凶手的凶器,而是‘庆大人用来行凶的凶器’。”
“胡言乱语!”李文抬拳要打。
李武却不慌不忙,从腰际取下一柄匕首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兄长,别用拳头打,用匕首来刺我!”李武将手中那沾着鲜血的宝剑一横,“我用宝剑来挡。”
李文骂道:“胡来!匕首刺击时,力都集中在剑锋的一点上,哪有人会用薄如纸张的剑来抵挡?”
“嘿嘿。”李武一笑,“兄长还是挺聪明的,既然这样,那么庆大人是如何用剑来抵挡凶手刺击的呢?”
李文一时语塞。
韩睇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并非凶手先动手,因为他的刺击不可能以剑抵挡。”
李武点点头:“没错,应该是庆大人将宝剑砍向凶手,凶手迅速抽出匕首横挡一招,将宝剑弹开以后,再起身攻击,捅穿了庆大人的喉咙。”
李文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万一庆大人侥幸用剑锋挡下一刺呢?”
李武从篮子里摸索一阵,挑出一片包着白巾的碎瓷:“这是碗的一部分,我已经请韩睇验过了,其边沿还残存着一些丹毒。此毒见水即溶,见血即侵,久而不化,名为‘万蚁蚀心’,其实是蛊的一种。只要沾上伤口,眼睛,口内,脏器,就会不断破坏直到穿透,然而在死去的数人身上都没有见到这种穿透的迹象。”
关翼皱眉道:“即是说……”
“没错,此毒正是庆大人用来毒杀凶手的。而当时用这个碗的人,正是击杀二贼者!”
李文难得接受了弟弟的说法:“如此说来,凶手确实已经确定了。那个杀贼者兴许本来就是通缉犯一类的,庆大人想要杀他,但是却被发现了,此人恼怒不已,故而灭门!”
“等等!”关翼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倘使李武的推断不错,那么车把式就洗脱嫌疑了吧?”
“那是自然。”李武点点头。
“既然如此,车把式也没必要说谎了吧?”
李武道:“确实如此。”
关翼伸出双手,将那张写满墨迹的宣纸摊开在桌子上:“那么……车把式老头在我们查更时的供词怎么解释?”
墨迹纵横的宣纸末尾,列着数道问题,关翼用手指着其中两项:
二、昨夜不良查更之前,你确实见到了庆大人吗?
回答:亲眼所见。
三、你收庆大人给的赏钱了吗?收了多少?钱在哪?
回答:小的收了。赏钱一两。现由内室保管。
三伏天里,大太阳就挂在高空,然而这几行字着实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如果我所记不谬,车把式说过,他亲耳听到庆大人说‘高手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关翼一贯的笑容在此次案件后完全消失了,“如果你的推断没错的话,那么高手离开时,庆大人已经死了。”
李文虎躯一震,指着李武的鼻子道:“是啊!如果老头儿没有说谎,那当时他看到的难道是尸体不成?”
李武看了兄长一眼,微微把他的手按下去:“没错——”
“——尸体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