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并没有想要打扰父亲的想法。
可正准备迈步上楼的凯尔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听错了吗?
又等了片刻。
没错,他听到了书房中凝噎低泣的声音。
凯尔犹豫了片刻,转身走向书房。
男爵领发展的很好,四个儿子都很优秀。
又有什么事能让坚韧,喜形不显于色的父亲流泪的?
他现在已经成长到有能力解决对父亲来说麻烦无比的事情了。
咚咚咚。
凯尔轻敲房门。
书房内一瞬间没了声息,紧接着听见微小物品坠地的声音,和父亲的脚步声。
过了片刻,房门打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进入凯尔的鼻子,他看到父亲微红的面孔和双眼。
父亲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凯尔。”
看着父亲站在门口并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
“父亲,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凯尔说完,侧身,从父亲身边挤过。
既然父亲先不讲礼,他失礼的举动就不怕被责备了。
雪衫木的陈旧却不破烂的书桌上放置着三个酒瓶,其中两个已经空了。
记忆中的父亲从来不会在书房喝酒,虽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
还一张半折叠起来的不知名皮纸。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凯尔,你该休息了,我也累了。”
霍普关上房门,走向书桌,收拾空置的酒瓶。
父亲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凯尔更加肯定。
凯尔走上前去,将另一个空酒瓶拿起:“父亲,您遇到了什么难题吗?我可以帮您分担。”
凯尔的性格决定着他说话不绕弯子,直击主题。
“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有你们,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也算不辜负你爷爷的托付。”
凯尔一直注视着父亲的眼睛,从哪瞬间的九分之一的瞳孔缩放,他明白父亲说谎了。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凯尔不会过问父亲的私事,但看着已经有稍许不够伟岸的身躯,凯尔绝对刨根问底。
再开学又要一年见不到父亲,他必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父亲,请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将剩余半瓶红酒放回酒柜的霍普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凯尔,真没事,如果有我解决不了的难题,是不会瞒着你的,你现在可是超越了父亲。”
他说的不是等级,而是处理事情的能力。
凯尔眼睛微眯,一手按住霍普正要收起的皮纸,侧头注视着霍普。
“父亲,您从小教导凯尔诚实,一个谎言的出现就会用无数谎言来弥补。
您知道您现在正在对您的儿子说谎,而且是如此低劣,甚至都说不出一个代替谎言的借口。”
霍普听着凯尔诚恳的话语,看着凯尔清澈的倒影出自己影子的瞳孔,不自觉的移开视线。
但仍旧不准备说什么,手掌轻轻用力,想要将凯尔按着的皮纸抽出。
而或许凯尔太用力,半折叠的皮质缓缓打开。
霍普注意到了,又不动声色的将打开的皮纸翻了回去。
可这一切怎么会瞒过注意力集中的凯尔。
凯尔眼睛微眯,缓缓加重力道,将皮纸拉向自己这一侧。
随着两人加力,皮纸绷紧。
凯尔看到父亲表情变得紧张,紧接着便感受到父亲放松了。
或许是破害怕皮纸被撕裂。
“凯尔,能把它还给父亲吗?”
看着凯尔拿起皮纸,霍普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焦急和恳求。
父亲的难题一定在这张皮纸上。
凯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管父亲伸在半空的手掌,将半折叠的皮纸打开。
恩?
凯尔愣住了。
不是他想象中的别的领地的文书或者大领主的苛刻条约。
皮纸上是一名女子的画像。
因为画工和年代久远,画像有些模糊。
但还能看出画像的对象是名端庄美貌的女子。
而且。
眉宇之间给凯尔一种隐约的熟悉感。
但他在一瞬间的回想中确信,他没有见过画像中的女子。
不是大姐和二姐。
父亲就是为了这个画像烦恼吗?
但又为什么会流泪?
他甚至心神离体将皮纸探查了一遍,这就是一种普普通通的画像。
突然有冒出一个念头。
凯尔托着展开的皮纸看向父亲。
“父亲?在我出生前是不是还有一位姐姐?她?”
“……”霍普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点点头。
恩?
不对。
父亲的眼神告诉他,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凯尔目光重新落在画像上。
简单的线条,没有色彩的墨迹,仍旧看不出什么。
凯尔将皮纸合上,递向父亲,在父亲手掌即将接触时突然停住。
另一个念头浮现,并且非常强烈。
他看着父亲,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
霍普再次躲开了凯尔夺目的视线,这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父亲的表现几乎验证了凯尔的猜测。
真的是母亲!
从未谋面的母亲的画像。
父亲哥哥姐姐每一位家人都从没和他提起过母亲。
那些领民们也从未谈论过他们的领主夫人。
能让领民们回避的也只有领主的命令了。
甚至他自己这十几年来潜意识里也忽略了母亲的词汇。
凯尔突然渴望母亲。
他甚至有些愤怒父亲他们为什么会隐瞒!
凯尔的胸腔快速起伏。
忍不住想要质问。
恩?
有降智征兆的凯尔发现沉默的父亲流露出哀伤。
他又忍住了想要爆发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样?
凯尔极力强迫自己冷静。
父亲的哀伤是发自本能的。
他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这种可能还和自己有关,才导致所有人都刻意回避。
“父亲,母亲她是不是已经?”
凯尔的呼吸越发急促。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导致的?
因为生育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游走于死亡线上,有太多的领民因为生育而导致生命的逝去。
如果让父亲在母亲的死亡与自己的生命之间做选择。
生命的延续本能会自然的选择下一代,但另一方却是自己挚爱的妻子。
这种选择无疑是痛苦的。
或许是父亲忍痛做出了选择,也或许是母亲帮父亲做了选择。
最终结果是他的到来。
父亲才会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舔舐伤口。
“我不知道。”
霍普轻轻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