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是约定好了,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这还未到酉时乌云就遮天蔽日的盖了过来,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房间内,林清悦正坐在窗前的一张檀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轻微的哗哗声时抬头看了看。
“晨珠,院中的药材可收起来了?”林清悦的看到外面下起了雨,忽然想起还有草药晒在院子里,赶紧问了问自己的丫鬟。
“收起来了小姐,刚才李婶看着天气不好,就让我把那些草药收了。”
听到后林清悦放了心,继续悠闲的翻书,看了没几页,林清悦又想起来件事,微转了身子,看着通往外室的月门喊道:“晨珠,爹爹回来了吗?”
“老爷没回来,估计还在滁州谈生意呢,这才去了几天呀,小姐是想老爷了吗?”
林清悦转回身体看着手中的书,眼睛带笑的撇撇嘴:“怎么会,我是想念我的那几味药材。”
“是,小姐的草药最珍贵了,小姐可要在房内用晚膳?我去厨房端些过来。”
林清悦又抬头看了看窗外,合上书轻快的道:“不了,自然是要陪着娘和小昕了。”说着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雨天里夜晚总是来的格外的快,而在这风雨交加的天气里,能舒服的睡觉也是一件安心的事,不过有人显然不是这样。
“那是我的......还给我...”
“别......别打我。”
深沉夜色中,小雨朦朦胧胧,忽而吹来一阵凉风,刮乱了方向,雨珠飘向无尽的黑暗,而这断断续续、时强时弱的闷声哀嚎也杂糅在雨中,化为雨点敲响地面。
尽管声音被细雨阻隔,传不了多远,一间窗户还是亮了烛光,烛火颤颤巍巍的摇曳,映出一个黑色身影,只见那个影子蹒跚的端起了烛火,移向屋门,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冷风袭卷而入,使得本就微弱的烛光变得更加昏暗。
萧神医用手护着摇晃的烛灯,迎着微雨,朝声音处走去。
“小煜...小煜”萧神医将烛灯放在屋中的木桌上,低声喊着面前的人,而被喊得人还在挣扎着,面容苍白,冷汗淋淋,额前的头发被汗浸湿,凌乱的贴在脸上,显得很是痛苦。
眼见的喊不醒他,萧神医打算换种方式,可这个人却一点不配合,突然没了声音还睁开了眼睛,只不过眼神阴狠可怖,如那蝎子的毒刺,能把人蜇的鬼叫连连。
醒来的萧煜似还沉浸在噩梦中,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紧接着就暴起攻了过去。
萧神医明显早有准备,很是冷静的看着这人的一系列动作,在拳头未达面门时快速的侧身,用手抓住了萧煜的手腕,被压制了一会后,萧煜的眼神逐渐缓和,最终恢复平静。
“...师父”萧煜收回手,极为歉疚的喊了声。
萧神医则很是担忧,问道:“怎么又做噩梦了?”
“可能今天多想了点东西。”萧煜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穿上鞋,又捋了捋头发,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仿若刚才只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儿,不过在听到师父低沉的叹了口气时,还是有些难过。
萧神医拿着烛灯引燃了另一盏灯火,轻声道:“熬碗安神汤吧,天亮还早。”
“嗯,师父快去歇着吧,我熬就好。”说着拿过一件外衣披上,端起烛火,送师父回了房间,萧煜在院中立了一会,确定师父睡下后朝大门走去。
小雨细弱,拢在肩头,没有打湿衣服而是印的潮潮的,额前的头发本就是湿的,被雨水淋着,湿的更透了。
萧煜给烛火罩了个灯罩,防止被雨水扑灭,自己则冒着雨去了山后。
山后有一片稀疏的林地,每棵树都有一抱粗细,一条溪流穿林而过,在这林子中间形成了个小水潭,水潭长约四米,深度不浅,萧煜每次望向水底时都感觉是幽深无尽头的,前几年闲暇时跑来游玩,就发现了这么个地方,不过吸引萧煜的不是林子,不是溪流,也不是水潭,而是里面的鱼,萧煜在这个小水潭里养了几条鱼。
这条水潭两边是通的,从表面看不出来,只有水流略湍急些时会发现,但是不知通口有多大,萧煜发现这潭水后,当即去山下河流里逮了几条鱼扔里面了,之后便常来看望这些小鱼,不过,有一次他发现了一条与其他众鱼不同的外来鱼,这让他非常在意,狠狠瞪了那条鱼几眼之后,转身搬来两块石头把水潭两边堵上了,而第二次来的时候就发现水潭表面绿绿的,还翻着两块白肚皮,萧煜又慌张的把两块石头搬了出来,就此萧煜也不知道这水潭中的鱼变了没变,少了几条或多了几条,但每次都是有的。
周围是黯黑且寂静的,朦胧微雨将其他的杂音洗刷了去,留下压倒叶片的雨珠打在地上发出“啪”的声音,还有被细风吹掉的树叶带着雨水坠在地上的声音,萧煜举着烛灯为自己照明,而这烛光很是微弱,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地方,萧煜借着烛光,凭着记忆摸到了水潭边,在烛光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映出一块暖黄光影,光线在水面上由中间向四周模糊。
萧煜蹲下看了一会,除了灯火的倒影和自己更加模糊的影子什么都没看到,既然看不到,那就喊吧。
“你们都在睡觉吗?过来条鱼陪我说说话。”声音飘荡在雨夜里,很快被黑暗吞噬。
潭内一片寂静,显然没有鱼会搭理他。
“怎得都白养你们了,上次那条丑的要死的兄弟呢,把它给我叫起来。”
这时水波晃动了一下,波纹轻微荡漾在水面,应是寻光而来的小鱼。
“哼!还真来了条笨鱼,过来我问问你,那个丑家伙呢,还记得么,你们当中长得最丑的,你去把它给我叫过来。”
那条鱼轻点水面,又荡起一层波纹。
“你怎得不动啊?”
萧煜微侧过头,将耳朵对着水面,似在听它说话,披散的头发自肩头滑落,轻抚潭水,发尾被水浸湿,微卷了弧度。
“什么?不想去?嘿!你这条懒鱼。”说着就伸手想抓那条鱼,那鱼一看危险将至,打了激灵转身游走了,扑棱一声溅起一串水花。
萧煜手还没进入水面,宽广的袖子就先泡在了水里,他没管那吓跑的鱼,只抬起胳膊看着湿哒哒不停滴水的袖口,沉甸甸的,萧煜皱了皱眉头,将烛灯搁在地上拧起了袖子。
拧了几下后拿起烛火,对着水面冷哼一声回去了。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过了大半,萧煜轻手轻脚的回了茅屋,熄灭灯打算在睡一觉,不过还没睡着外面就有了起床开关门的声音,天阴沉沉的,朦胧细雨已经停了,只有凉风还在吹着。
一间茅屋内,萧神医端着一碗药汤递给床上的人,床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半倚在床头,瞧着很是虚弱。
“多谢大夫。”黑衣男子接过药碗,毫不犹豫的将整碗黑色苦药喝了下去,脸色平静,没有一点变化。
喝完后将碗还给了萧神医,萧神医接过碗说了声好好休息便打算出门,刚转过身又被那个人叫住了。
“大夫”急切叫住人之后,男子又犹豫了,“不知我这伤何时能好......不瞒您说,我还有一故人需要去寻,实在不想耽搁下去了。”
萧神医转过了身,沉思片刻:“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了,过几日等天气转晴,少侠便下山去吧。”
“多谢,只是......我这囊中羞涩,恐怕需来日才能感念大夫的大恩了。”
“无妨,少侠不必在意。”
男子郑重的点点头,目送萧神医离开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纸条皱皱巴巴的都有些湿软了,打开后,里面的字却很清晰且笔迹工整,上面写着‘我在山下的林宅里’,第二列还题着自己的名字‘楚之耀’。
男子应是看过很多遍才将这纸条弄得皱巴巴的,因为他看完后又把纸条握在了手心里,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