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难受极了,不禁是刚刚获得空气,新旧酸疼的感觉还未消失,还有紧贴的沉重衣服压得起不来身。
陆筱虽能看清四周,也能听到什么,但就是有些迷糊,耳边是小姐小姐的尖细哭喊声,陆筱突然就觉得有些怀念,好像是晨珠在叫自己,可是干什么呢,是起床了,是老爷夫人都在等着小姐吃饭呢,还是小姐又把草药到处乱放呢。
还有小昕。
陆筱一想到这个名字就很生气,这么多年都无法弱化,气得她想哭,气得心中很痛,气得她想在见他一面,指着他骂到底为什么。
就这样在茫然中,陆筱觉得自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那人又罩了一层陌生的外衣,让人不敢确认,但陆筱还是认出了她,她看到那人转身离去,黑色的衣服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而自己很想喊住她,不让他们都走这么快,唯将自己丢在原地。
陆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又一团的烈火,熊熊燃烧着,无边无境,到处都是红光,她拼命跑着,想要跑出去,因为她很热,口干舌燥,也很害怕,好像马上就能吞掉自己,会看着自己烧化的连粉末都留不下,但是她更多的还是难过,心被刺破般抽痛。
陆筱醒过来时天很黑了,旁边只有一盏孤灯亮着,她静静的望着映在房顶上的黄色烛影,余痛残留在心间。
“陆姐姐,你怎么样?感觉好点没?”冯珠儿见人醒了,急忙走过来坐在床沿,一脸担忧。
“嗯。”陆筱艰难的发出点声音,倒不是落水的原因,而是心里的疼痛,让她只能静静的受着。
冯珠儿端着那碗药轻声劝慰:“喝点药罢,姐姐都发烧了。”
陆筱呆愣了会,然后才撑起身子往后靠了靠,冯珠儿忙扶住她,又将药端给她。
“珠儿实在对不住姐姐,没想竟把姐姐牵扯了进来,姐姐可不要生珠儿的气。”冯珠儿低下了头,脸色苦煞,泫然欲泣。
陆筱闻到药的苦涩味道就锁紧了眉头,苦是她最不喜的,虽然现在不那么挑食了,但是还有些难接受,况且也有不短时间没喝过药了,听到冯珠儿说话立马将碗压低了些,轻挤出一个笑,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不会生气的。”说完又把碗放到旁边的矮桌上拉过她的手:“你可不能乱想,我既然决定帮你,自然会想到争执下的后果,再说拉我的是阮木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也受寒了?”
冯珠儿抬头看她,眼眶微红,眼神中还微有些惊讶:“姐姐的医术当真是很好,我自小便没被娇养过,加之体质略强,受寒发热都表现不明显,姐姐竟然能一眼识出,怪不得会有如此好的消肿膏药,姐姐可是大夫?”
“是,我曾经有学过皮毛,算不得多好。”
冯珠儿皱皱眉,疑惑道:“姐姐既然能学医,想来家世应当不错,又怎么会被老鸨捡了去?那日姐姐与我说时,我还以为姐姐也是同我一般情况呢。”
陆筱想起往事便平静不下来,现在与冯珠儿相熟了,更是难掩心绪,便颤着声音与她大致说了说,连眼神都蒙上了冯珠儿从未见过的狠厉之色,冯珠儿讶异的看着她,都不知该安慰些什么了,只能攥紧她的手给予些慰藉。
沉默良久,陆筱才淡下恨意,问道:“珠儿的泥人可拿回来了?那人可还有为难你?”
冯珠儿忙道:“拿回来了,并没有为难。”随即又面露难色,看了看窗外和大门压低声音凑近陆筱:“我去拿时,还听到了一些话。”
“什么话?”
“姐姐可知道当朝的副相慕容充?”
“这..不知...我并未关心过朝政。”
“那阮木欣便是这慕容充的养女,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只是我听她的那意思是,她来将军府的目的是为探听消息,说什么慕容充与将军不对付,想要扳倒将军,于是让她找一些将军的把柄,将他流放出去。”
陆筱满脸惊惧的看着她,问道:“将军可知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们又近不了将军的身,将军对我们都有恩,万不能就如此看着那妖女害将军。”冯珠儿担忧的脸色略一舒缓又道:“不如,我们就盯着她罢,若她探听到什么消息,我们便去阻止她。”
“好,只能先这样了。”
三人皆受了风寒,如此一来将军府又安静许多日,而陆筱的病好的很快,静养这几日便差不多了,但是冯珠儿却越来越严重。
天色阴冷,冯珠儿好了伤寒竟又咳嗽起来,脸色很不好,可又不愿再去请大夫,陆筱见状只能翻出自己的药,亲自来给她看病,午时便又去厨房端来两人饭食。
厨房距离不算太远,只是走至一半时忽看到阮木欣,她本就在将军府,就算看到也无甚奇怪,只是此人是独身一人,并未带着双儿,不说没有小姐给丫鬟端菜的,就是出门她都没有自己一人出来过,陆筱顿时想起珠儿说的话,越看她就越觉的此人行踪诡异,绝对要办什么坏事,便观察一下四周人影,跟了上去。
这一跟便一路进了书房。
冯珠儿一直躺在房间,从大门口便能听到强烈的咳嗽声,脸色憔悴,看着很是虚弱。陆筱从屋门进来时,她正要拿水杯喝水,水杯刚端起来就一阵剧咳卷来,随即便松了下去。
陆筱连忙过去帮忙,只不过提着水壶倒水倒了个没完,冯珠儿起先静躺了回去,一见那水哗哗的溢出来又起来了,一着急咳嗽就连声引来,这响在耳边的声音拉回了陆筱的神魂,慌忙拿布擦掉,将满满的水端给冯珠儿。
“姐姐这是怎么了?”冯珠儿喝了口水,脸色担忧的看着陆筱,声音嘶哑低沉。
陆筱坐在矮凳上朝她笑着,只不过神色很不对劲,声音也不似原先清朗:“无事,妹妹快歇着吧。”
冯珠儿又定定的看了她好几眼,想了会后,觉得可能是累着了,这几天光顾着照料自己,熬药都熬了好几大壶,于是颇过意不去的道:“这几天辛苦姐姐了,我这身体也不知怎回事,以前从没得过如此重病,姐姐若是太累,就帮我请个大夫,让大夫替我看看罢,姐姐身体也刚好,还是多休息才好。”
“妹妹说什么呢,我不累,我这个大夫都看了你这么多天,你转手想让其他大夫看,岂不是说我医术不行么。”陆筱恢复了神色,笑容也开朗些。
冯珠儿一听有些着急,忙道:“珠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姐姐脸色不好,怕姐姐太累。”
“我知道。”陆筱伸手接过冯珠儿手中的杯子,起身放到桌上,又对她道:“你先躺下休息罢,我去看看药。”
陆筱走到院中架起的一个火炉旁,坐下后就直盯着火走神,脑中满是刚才在书房看到的画,那丹青画的是极精致,可以看的出来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画中女子也是栩栩如生,如同见到本人。
只是令陆筱震惊的是那人竟是李霜凌。
李霜凌是李固的胞妹,人长得娇俏俊美,一双桃花眼抚媚动人可是又透着丝丝灵气,温软中掺了些许自然活泼,身形也是婀娜多姿摄人心魄,让人见到便不舍的移开眼睛。李霜凌和自己年龄相当,确是聪慧多才,当年在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才女,颇有风姿。
也许是因为认识,所以那股不甘心才会如此强烈,天性使然,让陆筱不停的质问为何是她?为何是李霜凌?让她止不住的去猜测将军和那人的故事,想着莫不是闻着她才女名气而去?想着将军为何说于她有愧?想着是什么事能让将军想得到她的原谅?
还有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将军说要寻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江州?
想到江州,她便想到爹娘,想到自己的师父,想到萧煜,还想到那一片废墟的林宅,和不停出现在噩梦中的熊熊烈火,以及似索命鬼魂般的烈火中人。
陆筱一直思考着,一直难过着,一直恨着,各种情绪让她精神恍惚了好几日,直到发现冯珠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