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松叶街下车后，赵云桑跟着伏盛穿过第三条青石板巷子。

周围是她来宛市两年，从未见过的人情风景，带着与这座繁华城市格格不入的慢格调，简朴风。

和安静。

不是荒芜孤独的那种安静。

是生活气息非常浓郁的，且热闹平和，带有烟火味儿的安静。

不算宽敞的石板道两侧都是青砖红墙的低矮小楼，雕花门围着院子，院中各种花草生长轨迹肆意散漫。

秋日阳光洒下薄薄一层金粉，树木高大茂密，绿荫丛丛。

墙头爬满柔软的藤蔓植物。

深绿浅绿金黄，蜿蜒缠绕垂落，像天然的细叶帘子。

每家的绳上都搭着晾晒衣物和被单，成串的小辣椒鱼干悬挂在门前。

已是中午，石板路上不见行人。

院门都敞着，像在欢迎来客，屋里传出饭菜香，隐约有动画片播放。

不再有其余的动静，偶尔能听到风拂过树梢的簌簌声响。

赵云桑好奇的左右张望，第四遍问伏盛，“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伏盛正低头看工作群文档，漫不经心随口敷衍，“去卖掉你。”

本以为赵云桑闻言会自讨没趣就此打住，谁知这货反而戏精附体，夸张地用双手捂住胸口，矫揉造作。

“啊，尔康，人家好害怕哦。”

语气拿捏的非常紫薇。

检查完文档漏洞问题，伏盛收起手机，扭头上下打量她，认真反问。

“怕的不该是人贩子吗？”

“……”

妈的。

真?聊天终结者。

赵云桑面无表情，恢复正常。

这人长着张多情会撩的渣男脸，怎么性子就跟无糖老冰棍儿似的。

正经又没情调。

不知道以后谁能降得住他身上那股不可凌犯的禁欲劲儿，勾他破戒。

赵姑娘还在白日YY，旁边的老冰棍儿停下来，“到了。”

赵云桑抬头。

是家重庆火锅店，开在巷尾，老远就能闻到店里汤底料的麻香狠辣。

“你想吃火锅？”

赵云桑诧异。她口味重，什么火锅都无所谓，但是，“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不能吃辣吧？”

也不是不能。

是吃不了。

高二有次班里同学过生日，请朋友去他家吃饭。那位同学老家在川蜀一带，几乎满桌子菜色都是鲜红。

赵云桑坐在伏盛旁边，发现全程让他动筷的只有那盘清蒸鲈鱼。

后来才知道，他小时候生过场重病，整月里灌中药，快把胃灌坏了。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伏盛看着她，意味不明。

赵云桑也反应过来，心里一虚。

将前不知道几年的同学的口味癖好记这么清楚，确实挺微妙。

“咳，我没啥优点，就记性好，文科生嘛。”她找补似的笑起来，抬手搭住男人宽薄的肩，“再说了，咱俩好歹也老同桌一年，你的事我要随便就给忘，可忒没良心了。对吧？”

“……”

伏盛依旧没吭声。

眼里的意味不明变成意味深长。

于是赵云桑又想起自己在高二那年，仗着年少无知，都对伏系草做过些什么祖上缺德的孟浪事……

更心虚了。

搭在他肩上的手快速撤回。

“不是这家。”伏盛终于开口，下巴往她身后扬了扬。

赵云桑回头。

原来火锅店的对面还有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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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

赵云桑四处看。

店面虽小，但朴素干净，桌椅装饰的主色调用米绿两色，清雅舒适。

和整条安静的青石板巷很搭。

顾客和服务员却少的可怜。

……能不少吗？

人他妈是家早餐店。

赵云桑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一把拽住伏盛的袖子，腕表翻过去对向他，“哥们儿，晓得现在几点不？”

年轻男人看她一眼，抽回衣袖淡声问，“谁规定早餐店只卖早餐？”

“……”

也是。

赵云桑站在空荡荡的店里，随便选个靠窗的位置，拉开藤椅坐下来。

隔着两层窗玻璃，她看到对面火锅店里热气腾腾，欢声笑语。

热闹都是别人的。

赵云桑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视线突然撞进一双乌溜溜的狗眼睛。

是真的狗。

一只棕色阿拉斯加犬。

毛发松软，个头很大。

乖巧温顺，蹲坐在忙碌的火锅店老板娘脚边，小脑袋转向窗外。

和赵云桑面面相觑了会儿，阿拉斯加对她吐着舌头，露出笑脸。

心被biu的萌到了，赵云桑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对它招手。

阿拉斯加歪着头笑。

赵云桑还想凑近玻璃窗跟它隔空互动，卫衣后帽被人拽住。

“别离那么近。”

点完菜回来的伏盛瞧她都快把脸贴上去，伸手去拦，“有细菌。”

“……哦。”赵云桑意犹未尽的坐直身子，目光不时瞟向火锅店。

伏盛把对面的藤椅拉开，另只手将木桌上的餐巾纸盒推到她那边。

动作随意。

又熟练的像是重复许久的习惯。

赵云桑注意到。

想起和伏盛高中时一起吃过的无数次饭，她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店老板很快把点的饭送上来，两只盘子，放在两人面前。

十二个红枣甜烧麦分别精巧的摆放在白瓷小盘里，皮薄馅多，香甜滚烫的汤汁把糯米面皮沁的微红。

“慢用。”老板好奇的目光在赵云桑身上转了圈，很快收回。

“……”

赵云桑保持微笑。

等老板一走，她装乖竖起的耳朵顿时耷拉下来，指着盘子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

“不认识？”伏盛从竹筒里抽出双一次性筷，“红枣甜烧麦。”

“……”废话，她又不瞎，“我是说，咱俩今天中午就吃这个？”

伏盛嗯了声，抬眼看她，“你不是说喜欢吃？”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

赵云桑莫名其妙。

她从小就不怎么吃烧麦。糯米牛肉和荞麦虾仁还可以，但甜烧麦再配上红枣的味道简直不要太奇怪。

看她一脸懵逼，伏盛反而心情挺好的弯起嘴角，把筷子上的木屑毛刺磨掉，递过去。

“既来之，则尝之。”

“……”

赵云桑试图挣扎，“可你说过这家早餐店不只卖早餐的。”

伏盛夹起一只烧麦，慢条斯理地反问，“和我想吃早餐冲突吗？”

“……”

不冲突。

逻辑严密，她无言以对。

现在去对面火锅店还来得及不？

她为什么要拦着伏盛。

就应该辣死这个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