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不怕学渣多，就怕学渣聚一窝。

在南一中这样学霸云集，藏龙卧虎的重点高中，学渣属于稀有物种，像座头鲸进入赫兹不同的鱼群。

频道跳闸，无法交流。

环境的压力迫使渣渣拿笔学习。

可一群学渣就不一样了。

座头鲸找到组织，呼吸水柱一飙两米高，浪的比喷泉都欢。

你上课划水，我上课也划水，你考前不复习，我考前也不复习。

说了这次没考好就不会抛弃你独自优秀，不搞学霸之间虚伪的那套。

一起垫底，才叫好姐妹。

整个班都在年级吊车尾考场，小纸条满天飞，你敢写我就敢抄。

如此信任，才叫真兄弟。

再说都是学渣，谁能渣的过谁啊。

所以赵云桑面对（0）班同学，总有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

显然（0）班同学都这么觉得，所以他们比学校里任何班级的凝聚力都要强，都要团结。

从高一运动会拔河比赛，他们傲视群雄，孤独求败就能看出来。

学渣也有学渣的快乐。

但所有的快乐都在高二消失了。

理⑵班不像（0）班，课堂上没有闲聊的人，老师也不用摔板擦、扔粉笔来管理班级秩序。

大家学习起来一个赛一个疯，争分夺秒，如同明天就要高考。

重点班是什么？

是以休息和学习划分的时间轴；是桌洞里堆积成山的复习资料与考试卷子；是黑板上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电路图笔记；是早晨六点起床背单词，半夜两点亮灯刷题型……

能适应这种节奏的人，会收获丰硕的知识和进步的满足。

而适应不了的人就比较难熬。

比如赵云桑。

她被迫跟着早起通宵，收获的只有俩大黑眼圈和写不完的作业。

学霸们的快乐她无法体会。

没人陪她划水，陪她发呆。

她真的好痛苦。

尤其是还摊上了伏盛这个同桌，更让她苦上加苦，人间小苦瓜。

伏盛，伏少爷。

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众星捧月的“别人家的孩子”。

校服工整，成绩逆天，大小考试霸榜前三，一中206条校规倒背如流，偏偏又长了张俊俏标致的初恋脸。

升旗仪式演讲，白衬衫少年往晨曦里一站，端正干净，高瘦挺拔。

再枯燥的内容也变成天籁。

即使少年话不算多，性子也寡淡不活泼，依旧有难以计数的情书和礼物被女生塞进他的课桌里。

然后又进了废品站。

正所谓，王不见王。

赵云桑和伏盛，一个像赤道，一个像南极，靠近是违背地理常识的。

这两人非得折腾彼此。

如果说举报翻墙只是根导火索，那他俩正式结下梁子，应该是在被班主任安排成为同桌的第二个星期。

班主任叫伍丽，教语文，管理学生很有一手。

她从高一就给理⑵班制定了全套惩罚制度，每个同学都有初始分数10分，根据课堂表现和排名成绩进行扣分与加分，像游戏升级打怪一样。

加分的同学可以免写作业卷。

扣分则要罚抄某篇文言文，扣成负数时，包揽一星期的班级卫生。

赵云桑刚来重点班，条条框框的很不适应，三天两头就想逃课翻墙。

可惜每次都被伏盛逮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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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第一节晚自习是班会。

伍丽来⑵班转了圈就离开，让学生自觉刷题。

班里安静的只剩书页翻动声。

赵云桑坐在第一组的第四排，桌面上的书和其他人相比，少得可怜。正把手机放在桌洞里，低头发短信。

旁边位置空着。

伏盛和班级前几名同学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改卷子，重点班每隔一天，晚自习就要用来小测。

（0）班的瘦猴他们在QQ群里说要翻墙打游戏，问赵云桑去不去。

赵云桑抬头，班主任已经走了，⑵班同学都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手下公式刷刷不停。就她一个无事可做。

孤单寂寞冷。

她决定投入学渣群体的怀抱。

赵云桑正想答应，QQ群里突然冒出个熟悉的头像。

【姜琪：人家现在可在重点班，早晚自习都得上，哪儿有空陪你疯。】

这话说得隐约泛酸。

群里由热闹到尴尬。

没人接话。

一直冒泡的瘦猴沉默了会儿，又笑嘻嘻的钻出来。

【瘦猴：桑哥，看琪姐被你抛弃都伤心成啥了，不来哄哄？】

“……”赵云桑盯着姜琪的那句话，没吭声。

她进重点班这件事，知道的也不比姜琪他们早几天。

赵信松做决定向来不问她意见，瞒了她一个暑假，直到开学前两天在外市签完合同回来，逮到她去电玩城，不小心骂漏了嘴，不然她或许要等学校通知才知道。

一中重点班是什么地方？

学霸的天堂。

学渣的地狱。

进去后脱层皮都是轻的。

赵云桑自然不同意，在家里梗着脖子和她爸吵半天。最后她爸拿出了必杀技，生活费。

进重点班只是受拘束，日子难熬，可断她生活费，她得被活活饿死。

赵信松从来不开玩笑，说断就断。亲爹有多么心狠手辣，没人比赵云桑更清楚。

于是赵云桑当场屈服于资本主义的压迫，举白旗投降。

晚上她就把这一重大消息给（0）班所有朋友都发了遍，尤其是姜琪，两人还聊了会儿。

姜琪的反应挺淡定。

赵云桑原以为姜琪不会介意，再说也没有理由介意，毕竟这件事又不是她自愿的。

谁知开学后发现，姜琪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高一。

四人小群体去吃饭，赵云桑和她搭话，只得到她嗯哦等单字回复。

瘦猴和胖子他们这些大咧咧粗神经的男生都看出来了，趁姜琪去买奶茶，问赵云桑怎么回事。

赵云桑也摸不着头脑。

“估计是舍不得你吧，你俩以前总形影不离的嘛。”胖子安慰她，“等再过俩星期就好了。”

现在都过了半个月，姜琪依旧不冷不热，偶尔说两句也像话里有话一样，让听的人不太舒服。

可能说者无心呢。

赵云桑让自己别多想，在群里回复个OK的表情包，收起手机站起身，报告也不打，直接往外走。

副班长被同桌用笔戳两下，从题里抽出思绪，“干嘛？”

同桌眼神给他示意赵云桑。

副班长扭头，发现这姑娘正光明正大准备翘课，又把头扭回来。

“我配管她？”副班长指向自己，认知非常清晰，“我不配。”

“盛哥不在，你不管谁管？”同桌凑近他，小声，“别说哥们没提醒你，今天老黄值日，他要查到咱班有人早退，挨批的还是你。”

老黄是高二年级主任，对待学生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骂起人来那词汇量俩小时都不带重复的。

“……”

副班长生无可恋。

眼看赵云桑就要走出门，碍于职位面子和挨批风险，他不得不开口。

“……赵同学。”

副班长推推眼镜，跟着站起身，“好像还没有下课。”

赵云桑闻言回头，手插在校服兜里，颇为意外的瞧着他。

这小眼镜还是赵云桑来⑵班这么久，第二个主动跟她搭话的。

⑵班同学从开学起就以她为圆心，画个半径五米的圆，除了上课时老师让小组讨论和课代表收作业等必要交流外，都把她隔离在圆里。

仿佛她是一座长满荆棘的孤岛。

或者某种病毒的传染源。

就在副班长被她看的忍不住抖腿时，赵云桑终于收回视线。

她哦了声，反问，“然后呢？”

拽的不行。

完全没把班规放在眼里。

——然后您现在出门等于翘课啊，祖宗。

副班长咽了咽喉咙，挤出微笑，用最硬气的声音说出最怂的话，“然后你可以走了，记得随手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