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⑵班同学最近发现，自开学以来，班长手背上贴了两天创可贴后，赵云桑对他的态度明显殷勤起来。

比如这样。

开学的第一节晚自习，伏盛兼职学习委员，在班里收理综寒假作业。刚收完前两排，手里一空。

作业卷子被人拿走了。

赵云桑把他推回位置上坐好，格外小心避开他的右手，“来来来，你别动，好好养伤，我帮你收。”

比如这样。

扣分表没有开始执行，班级卫生依旧是小组轮着做。

周三轮到班委那组，放学后伏盛把椅子都搬到桌面上。

没搬两排，赵云桑又一手扛着拖把，一手拎着水桶，强行把伏盛挤出门外，仿佛个彪悍的老爷们儿。

“快快快，赶紧去吃饭。”

赵云桑温柔嘱咐她眼里娇弱难自理的同桌，“这种糙活我帮你做。”

再比如这样。

伏盛下课去办公室抱出作业本，走到半路，瞧见赵云桑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我帮你抱。”

伏盛中午在黑板上抄化学拓展题目，赵云桑叼着根阿尔卑斯从前门晃悠进来，看到他动手，立刻制止。

“放那儿别动！让我来！”

她一个箭步冲上讲台，夺过伏盛手中的粉笔，继续道，“我帮你抄。”

大课间没有课间操。

伏盛打算去接杯水，手还没有抬起来，赵云桑洞察他的想法，快如疾风般抢过他的玻璃保温杯，微笑。

“歇着吧，我帮你接。”

“……”

伏盛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就往外走。

“诶！”赵云桑连忙拉住他的校服衣摆，问，“你去哪儿啊？”

伏盛面无表情：“上厕所。”

赵云桑条件反射，脱口而出：“我帮你……”

此话一出。

⑵班那些边刷题边一心二用，暗搓搓观察伏赵两人的学霸们闻言，集体震惊成jpg。

背地里互相交换眼神。

——啧啧啧。

怎么短短一个寒假，他们班长和这姓赵的小祖宗关系飞速发展，转眼就到可以共同上厕所的阶段了？

他们都错过了什么？

道貌岸然的学霸们内心燃烧起八卦的小火花，表面却稳如老狗，甚至重新交流起解题思路。

赵云桑也很快反应过来，略有些尴尬的闭上嘴。

伏盛本来没太在意，结果扭头看到赵云桑脸有点红，他眉梢一挑。

被个女孩子像伺候娘娘一样伺候了两天，心里正郁闷，现在揪到兔子尾巴，他难免生出几分逗弄心思。

“你要怎么帮？”

伏盛站在座位上，微微弯腰凑近她，清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不会是想趁机耍我流氓吧？同桌。”

“……”

赵云桑背靠着墙，头往后仰，眼神紧张地左右乱瞟，不敢对视。

心脏扑通跳。

操。

这离得是不是有点近啊。

又开始怂了。

不行不行，赵云桑，稳住。

手持三叉戟的小恶魔一脚踹飞怂唧唧要跑路的小天使。

赵云桑强行压下心里的慌乱，佯装镇定，义正言辞道，“上厕所我是帮不了你，但我可以帮你接水。只有收支平衡，才能健康循环。”

“……”

伏盛噎住了。

突然发现，要比脸皮厚度，他还真是比不过赵云桑。

甘拜下风。

//

“叮铃铃——叮铃铃——”

中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蓝白色校服的学生像游乐场里流动的海洋球，成群结队涌入食堂。

虽然只有四个重点班在假期里提前上课，但一中还是很豪横的开放了菜品最丰盛精致的二楼窗口。

学校知道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每天高强度学习也费脑子，营养还是需要跟上的。

平日里人山人海的食堂，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学生不着急抢饭，有序排队。

伏盛排在盖浇饭的队里，低头整理印上一点水笔黑墨的校服衣袖。

前一位的同学端着餐盘离开，伏盛从兜里拿出饭卡，刚想开口点菜，就看见队里突然插进来一个人。

动作很快，发顶轻巧擦过伏盛的下巴，绒绒软软的，像只小动物。

伏盛抬起下巴，错开，又担心挤到她，往后退了两步。

赵云桑站在他前面，长卷发扎成马尾，低头看菜，发梢从肩上垂落。

她仔细的将所有菜品看过一遍，最后把自己的饭卡放在卡槽里，对打菜的阿姨脆声道，“来一份咖喱猪排饭，不要加辣。再要只卤猪蹄。”

伏盛身后没再有人排队。他耐心的等赵云桑从窗口接出饭，才垂眼看她，半开玩笑半认真。

“怎么单插我队，欺负我啊？”

“什么插队？”赵云桑端着餐盘转身，奇怪道，“我给你买的。”

她腾出一只手，轻拽着伏盛的衣袖，将人从窗前拉出来，“喏，猪排加猪蹄，以形补形，好得更快。”

程锌碰巧从旁边窗口打完饭，过来找伏盛，“诶，盛哥，你……”

后半句自动消音。

瞧见伏盛和赵云桑站在一起，程锌的两只脚下意识拐弯，识趣地绕开两人，干巴巴接过方才的话茬。

“你——俩慢慢吃，慢慢吃啊。我去饮料区那边转转。”

然后端着餐盘一溜烟走了。

“……”

跑什么？

伏盛看着程锌快到几乎要起飞的背影，莫名其妙。

对于程锌的来去如风，赵云桑毫无反应，眼里从头到尾只有伏盛。

她四处看一圈，找到自己提前占好位置的餐桌，“走，去那儿坐。”

“你先吃吧。”程锌的反应让伏盛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委婉拒绝，“我再去……”

“你不喜欢猪排饭？”赵云桑先发制人，打断他，“还是卤猪蹄？”

“……没有不喜欢。”

“那就走呗。”

赵云桑没再给伏盛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他拉到餐桌前坐下。

活像劫持文弱书生的土匪头子。

餐桌的另一边摆着杯椰果奶茶，和一份米粒金灿灿的扬州炒饭。

赵云桑把咖喱猪排饭和卤猪蹄放在伏盛跟前，自己在他对面落座，抽出吸管戳进奶茶杯里。

伏盛坐在那儿，没动。

赵云桑看他一眼，催促，“你快吃，数学老师中午不是还要讲题？”

她自顾自喝起奶茶。

这次是恰到好处的八分甜，两脚收到椅子下，惬意地左右晃动。

伏盛和猪蹄面面相觑一会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和赵云桑说清楚。

“其实吧。”他清清嗓子，斟酌着措辞，“我手上的伤已经……”

“恢复了。”赵云桑接话，笑眯眯的，“我知道啊。”

这倒是在伏盛意料之外。

他不解的问：“你既然知道，那干嘛还对我这么殷勤？”

“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赵云桑把一颗椰果嚼碎，理直气壮，“这叫继承老祖宗优良基因，什么殷勤？”

——实际上，只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跟在你身后。

赵姑娘在心里吐吐舌头。

这通歪理听得伏盛头疼，无奈又好笑，没怎么思考的反驳她。

“那古代姑娘还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呢，你也要学吗？”

“……”

赵云桑摇晃的脚停住了。

她咬着吸管，慢镜头回放似的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人。

伏盛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

这句话确实不太妥当。

他被赵云桑看的脸上有点热，解释的话又堵在喉咙说不出，只能窘迫的低头，用筷子夹起块香脆的猪排。

“同一片蓝天，有不同的心情，同一个校园，有不同的心语。倾听你的声音，诉说我的心声……”

十二点半。

二楼窗口外，高空播音喇叭响起久违的《校园点歌》活动，及时缓解了餐桌前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敏锐察觉到赵云桑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伏盛不动声色的松口气。

正想把猪排放进嘴里，伏盛看到对面的人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一句，淹没在喇叭放的歌里，听不太清。

他奇怪地问：“什么？”

“我……”

赵云桑看着伏盛的眉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再说第二遍。

刚才那句话消散在空气中。

像水底的鱼群鼓起勇气游曳到湖面，吐个泡泡，又胆怯的躲回暗地。

她若无其事地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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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古代姑娘还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呢，你也要学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