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一碗花茶顺着她的发髻流淌到了地面,她依旧神态自若。
“你这贱婢,果然颇具心机!”
“哀家只是想让你为皇上描幅画像,哪知你野心勃勃竟爬上了龙床!”
停顿片刻,她遏止了些怒气:“若你怀上龙嗣也就罢了。”
“要没有……哀家定不轻饶!”
“奴婢谢过太后!”
此时,邓碧涵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融化不了的冰霜。
“这些日子,你不要出现在哀家面前,省的闹心!”
邓碧涵依旧淡定:“那奴婢就先告退!”
阳光下,她的步履沉稳。走到池塘的对面,她向亭里的那个老妇狠狠地瞥了一眼。
……
出了慈宁宫,这朱翊钧凭借心中的怒气,大步阔前。
妙瑾忙了一上午,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此时像极了焉瘪的茄子无精打采。
太阳有些火辣,嗓子干的能吐出沙子,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终于是到了乾清宫,皇帝的脾气也开始了大爆发。
他将眼前碍眼的东西通通都砸在了地上,摔得个精光,这些无辜的物件儿该碎的都碎了,幸免的都滚到了角落。
站一旁的妙瑾心里愤愤不平:“这个暴君,不成心给下人添麻烦嘛!”
冯公公只能干着急:“万岁爷,您慢着点,小心瓷瓶割伤了身子!”
一通胡乱的折腾,总算是发泄够了。
冯公公将桌旁的金丝楠木椅扶了起来。
朱翊钧坐下,小宫女立即为他奉上了茶。
朱翊钧接过,正欲仰头饮茶,一抬眼,只瞧见妙瑾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的茶碗,做着吞咽的姿势。
停顿片刻,他递给她:“若渴了,就拿去喝!”
冯保惊愕:“万岁爷,这是您御用的……”
“那又何妨!”他一个眼神,冯保秒怂,退到了一旁。
确实渴的厉害,她迫不及待地接过一口饮尽。
喝完后,清润了许多。
“奴婢谢过皇上的御茶!”
她恭恭敬敬的将空茶碗归还了桌上。
正在此时,门外闯进来一个小太监。
“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乾清宫,正在殿外侯着。”
朱翊钧一听怒了。
“她敢来看朕的笑话!”
他顺手一个猛推将刚刚那个茶碗腾空飞起,茶碗一落地瞬间面目全非。
旁人又绷紧了神经,不敢搭话。
“回朕的话,不见!”
小太监惶恐的应了话,就退出去了。
朱翊钧渐渐平息了怒火,去了龙案旁,在厚厚的一摞奏折上,信手拿起一本,正欲坐下批阅。
冯保吩咐着宫女收拾屋子里的残局。
门外的女子不顾小太监的阻挠,硬闯了进来。
妙瑾正蹲身拾着地上打碎的瓷瓶。
只见门口进来的这女子身着红色锦缎凤袍,两边腰身处各绣着黄色金丝镶边的金羽凤凰,栩栩如生。
再向上细瞧,墨黑的发髻配以金色流苏凤冠,高高立与头顶,这垂到耳鬓的流苏随着轻盈的步伐摇曳生姿。
妙瑾拾起最后一片陶瓷放进了呈盘,低着头便端了出去。
她远远的站在殿内门口,这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皇上一直拒绝臣妾的心意,不知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妥?”
朱翊钧依旧低头御览手中的奏章。
她向龙案旁走近,放低了音调:“若是陛下瞧不上臣妾,臣妾就去求太后,废了这皇后封号便是!”
朱翊钧有条不紊的将御笔放在紫砂笔搁上。
双眸冰冷,脸色如常。
嘴角一丝冷淡风轻:“废了也好!”
皇后心一沉,向后踉跄了两步。“皇上果真这般绝情!”
她眼神涣散,纤弱的身子犹如散沙崩盘瘫软在地。
“臣妾十五入宫,不染尘世,只因一心想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恪守礼节,循规蹈矩。”
“可是到头来,臣妾都没能入皇上的眼一刻。”
妙瑾受冯公公的命令,送茶点给皇上。
青芙低泣着声音:“娘娘,奴婢扶您起来吧!地上凉伤身子。”
妙瑾将点心呈到龙案上,便退到了一旁。
皇后此时看她的眼神像一把锋利尖锐的刀,猛的戳进她的胸口,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皇上可是为了她?”
手指直逼他身后的妙瑾。
她一哆嗦拿着的御呈盘便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这女人是个啥眼神啊?”
朱翊钧没有理会。
她立刻大声:“皇上告诉臣妾到底是不是她?”
妙瑾上前解释:“皇后娘娘,不是您想的……”
他吼道:“退下!”
她的话被一声令下无情掐断。
朱翊钧拍案怒起,“身为一国之母,这端无理取闹,未免太失我皇家体统!”
皇后依旧心有不甘:“皇上不回答臣妾的问题,那就是默认了?”
妙瑾的话被卡在嗓子眼,想一吐为快却不敢。巧儿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旋:“若是随意多嘴,必成刀下之鬼!”
朱翊钧被问得不耐烦:“你再这般胡闹,朕会如实禀报太后,看你这皇后的头衔还如何保住!”
皇后潸然落泪。
青芙与水桃连忙跪地,“奴婢们求皇上就饶了娘娘这回,只因娘娘前些日子犯了很严重的头症,苏醒后变得郁郁寡欢。”
“皇上就念在娘娘对陛下一片赤诚的份上,饶了这一回。”
磕头声撞击地面震得人心头直颤。
妙瑾手足无措正想上前向皇后解释,朱翊钧一句:“朕为了谁,还轮不到皇后操心!”
“若是身体抱恙,就待在坤宁宫养着,别随意就出来抛头露面!”
皇后也有气:“臣妾身子如何也用不着皇上操心!”
此时这殿内的冷空气将外面炙热的天气瞬间比了下去,妙瑾只想找条细缝逃出去。
“皇后若只是想来找茬,那大可回你坤宁宫待着!”
朱翊钧一甩龙袍,正襟危坐于龙案前,目光斜视前方,脸上依旧冷峻。
皇后最终带着哀怨离场,头上凤冠垂下的流苏,相互碰撞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这声音也跟着她的脚步渐行渐远。
皇家的威严果真不是凡人能招架的住。
妙瑾惶恐难安:“皇上,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他转过身,脸却转到了殿门口,语气寡淡:“今日你暂且回尚寝局,等日后需要再过来!”
一听能放回去,妙瑾窃喜:“那奴婢谢过皇上的隆恩。”
妙瑾如释重负般出了这敛声屏息的乾清宫。
今日这一波好几大折,能保全小命算是极好的。
高兴之余又想到了什么。
她拍拍脑门儿:“遭了,忘了婉儿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