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被小太监无端虏走之后,这几日妙瑾变得规矩了许多,就连凤阳阁的大门都不曾出过。
江秉清随着洛爷子每日都会前来替婉儿做康复,妙瑾则为避嫌去了西阁的偏房,都是使唤着巧儿去正屋打点。
去了偏房,她倒也没闲着,整日埋头匐在桌案上,只为兑现一个承诺。
眼瞅着太后寿辰在即,婉儿的伤也基本康复,今儿可是洛前辈进宫为婉儿诊治的最后一日。
还别说,洛爷子的医术果真是名不虚传,婉儿在他的悉心诊治下,已经可以渐渐抬手、挪步。
像往日一样,门口的小太监一经传报,“江太医到!”
妙瑾就前去门口将两师徒迎进门,又独自一人去了偏房。
她坐于桌案旁,从一堆书籍中挑了一本《说文解字》,翻阅了几篇又合上。
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不薄不厚,封面未署名,像是自行装订成册。
刚放在桌案上,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六公主的声音,“师父,今儿不晒,出来荡秋千吧!徒儿推你可好?”
在她眼里哪天都不晒。
公主一路喧哗到了西阁外,妙瑾仿佛置身事外,从笔架上取下毛笔,蘸上些墨,将笔杆衔在嘴里。
能躲就躲,六公主可是磨缠得很。
不一会儿,从正屋里传出一道声音:“公主,郑姑娘去了隔壁偏房。”
是闭月的声音。
这丫头怎么也不会撒个谎,尽说实话。
只觉一阵风涌入,六公主已然进了门,她两手各拿了一块糕点,一块完好,一块已咬了大半。
察色嗅味是两块绿豆糕,她整日莽撞,是该吃些降降火。
公主一屁股撅在桌案对面的座椅上,递出那块完好的绿豆糕,“师父,你吃吗?是我从母后宫中端来的。”
朱尧媛口中的糕点碎屑连着唾沫,顺着张嘴说话间四下飞溅。
碎末正好溅到她刚翻阅的一张空白的纸页上,她有些嫌弃:“我不想吃,还请麻烦六公主不要在这里屑沫喷人。”
她用袖子擦了擦小本子上的碎末渣渣。
朱尧媛则傻傻应了声哦,转身两三口就将糕点给入了肚。
有些噎着了,她又端起旁边的茶碗饮了几口。
此刻舒缓许多,她探着脑袋,“师父,你是在写家书呢?”
妙瑾脑中正想着剧情,盯着眼前的白板纸,口中默念一阵之后,提笔在纸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写完后,她才搭话:“也就打发无聊,写写小人书罢了。”
朱尧媛定睛一瞧,“师父还会著书?”她眼里放光,“那完册之后能否借徒弟拜读拜读?”
她将这黄毛丫头打量了一番,直接拒绝:“此书少年不宜!”
朱尧媛突然怪里怪气笑了几声,“我这年纪搁宫外,该是孩娃他娘了。”
说的是有些道理,但妙瑾没作声,依旧埋头写着生僻的字体。
朱尧媛只是图新鲜,要是真扔给她一本书,倒未必坐得住。她改口:“那师父就给我说说,写的大概是何种类型的书?”
她随口应道:“男女之情。”
朱尧媛缩回脖子,瘪瘪嘴:“原来师父还写这种淫秽的册子。”
她这高尚的师父形象瞬间崩塌。
淫秽?一听这词使用如此不当,她要好好说道一番。
“我一不写**之词,二不写下流之话,又何为淫秽之说。”
“我这写的可是歌颂唯美的爱情故事。”
她爽快说了句,“到时候写完,借你看看便是。”
朱尧媛听了个大概,满口应道:“既然师父中肯,那徒儿一定拜读。”
朱尧媛又问:“师父如此卖力的编写,可是要拿去讨皇帝哥哥的欢心?”
这黄毛丫头举一反三的本事可是日益见长啊!竟用到了她师父头上。
妙瑾眉眼一挑,鬼魅一笑:“你可知道师父最喜欢何种动物?”
公主一猜就准,“当然是犬,我那汪汪犬可是受了师父不少的恩惠。”
朱尧媛说完之后沾沾自喜。
妙瑾两指间掂着笔慢悠悠举起。
“我近日改了爱好,又喜欢上了猫。”
公主有些兴致,“那我改日为师父抓来几只养着便是。”
她摇摇头,“不必了,这不有个现成的嘛!”
公主左顾右盼,也没瞧见有猫的踪影。
妙瑾伸手将公主脸扶正,“别动!”
公主只敢转动着眼珠,怯怯的问道:“师父……这要干嘛?”
她挥笔就朝她脸上画去,“我要给你画两撇小胡子,再给你画个猫鼻子。”
公主瞪大双眼,一副誓死不从的表情,“师父不可胡来,再怎么着我也是公主,叫我有何颜面见人。”
全院儿人都知晓,这位混世小魔王可从未顾及过自己的面子,这回逞什么强。
妙瑾又故作严肃,厉喝了声:“别动!再动就变老鼠了。”
她画好了两撇小胡子,充楞问道:“你刚刚是有何事找我?”
接着又开始画鼻子。
公主被折腾的也所谓了,吸了吸鼻子,“本来找师父去院子里荡秋千的,既然师父没空,那就改日。”
她立马接过话:“有空!我正好想着要出去活动活动。”
公主有些为难,指了指自个的脸,“这……怎么见人嘛!”
妙瑾已经画好了鼻子,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画作,“不错,最近这画技也跟着见长啊!”
公主听她这般自夸,跑去另张桌上摸了面铜镜,面对这张猫脸她只敢叹气,不敢伸张。
她放下铜镜,又跑了过来,“师父,可以出去了吗?”
本想画个猫脸打发了便是,可不曾想到,她竟这般爽快的接受了。
妙瑾抬眼不敢置信,“你不要脸面了?”
公主倒是直接:“脸面能值几两!只要师父开心就好。”
妙瑾鼻子一酸,竟有丝丝感动,“还是让我给你擦了吧!公主的面子还是要的。”
她扯出手帕,抬手准备去擦。
公主却一把拉过她的手,牵着就往外走,“咱们还是出去吧!这屋子里一股浓墨味儿。”
院子里侍弄花草的小宫女,见着朱尧媛行完礼,偷瞄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朱尧媛倒不以为然,继续往凉亭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