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慕把车停进楼下的停车位里,熄灭引擎前顺便看了眼时间,4:30了。他微微捏了捏眉心,有点疲惫。
外面的天还是青黑色,小区里除了几盏孤寂的路灯和楼道里感应灯偶尔亮一下的微光,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顾寒慕今天飞了个晚班,正点落地就过零点了,结果飞机还机械故障坏在外站了。
找机务来排查检修又换零件,飞回燕城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回到公司,也懒得回家,直接在出勤公寓开了房,就准备睡在公司了。
可是躺在床上,身体有些疲惫,脑子却静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看看慕已夏。
他已经小半个月没见过慕已夏了,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班时间都凑不到一起,总是一个人回来另一个走。
中间他发过两次信息给已夏,不知道是不是飞得太忙顾不上理他还是太累了,他总觉得已夏也没什么兴致理他。
晚上在外站的时候给已夏发信息说他回来去找她,已夏也没回,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看见。
心念一旦起了,可能不去做就怎么都静不下来。索性起来换了衣服,下楼开车决定去找慕已夏。
“叮~”,电梯来了,顾寒慕刚要迈腿,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正要动的身体顿了顿,往一侧略微侧了侧。
等两个人擦肩而过后,彼此都下意识微微偏头看了看。毕竟这么早的时间,会出没的人不多。
万冰封其实没想到电梯外会站着人,毕竟天都还没亮。
他临时接到电话说公司正在24小时监测实验的系统出了点问题,所以才准备赶去看看。
和电梯外的人擦肩而过,他微微侧首,觉得迎面的人好像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快要走出大堂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挺拔的背影透着疏淡。
突然有个画面就闯进他脑海里,原来是那个怀里抱着个女人的飞行员。
又看见他了,自从上次之后,万冰封就再也没见过这个12楼的“邻居”。
万冰封并不八卦,只是一点人类本能的好奇心吧,尤其是对于外型比较突出的群体,就是天生更容易被关注。
顾寒慕只是下意识扫了眼电梯里出来的人,穿着风衣的年轻男人,反正是楼里的住户吧。
不甚在意地按了楼层,他对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没什么兴趣。
按下密码,大门滴的一声就开了。室内一片安静,客厅角落里的夜灯亮着,衬得这昏暗越发寂静。
卧室的门关着,顾寒慕走过去,轻轻按下房门的手柄。
已夏被身后微凉的怀抱闹醒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放出最微弱的光。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有些意识不清地抬手抚上眼前的脸。
一切都还未恢复色彩,只能大概勾勒出脸上的轮廓,却无法看清眉眼间的神情,像一幅光线不足的黑白照片。
手指从高挺的鼻梁划过薄唇边,只有指尖的触觉大约感受到它微微的边缘和柔软的弧度。
意识仿佛在沉沉浮浮间被撞得清明了许多,双眼却又好像更困顿般,忍不住酸涩想要闭上。
细碎的呜咽声滑出这透着微光的昏暗,惊扰了天地混沌间的那丝静谧无声。
已夏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深深嵌入顾寒慕紧实的后背。
“嘶”,顾寒慕的身体有一刻的紧绷。
已夏看不到他嘴角的弧度,微热而霸道的气息密密洒在自己颈间。
唇瓣痒痒扫过锁骨,恶作剧般轻咬了一口,低哑的声音里有些轻佻的笑意,“小毒妇。”
嘴上这么说,肾上腺素却仿佛飙升得更高,已夏只觉得自己腰间被桎梏住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身体力行,谁也没比谁更手下留情。。。
已夏整张脸深深埋在柔软蓬松的枕头里,窗外的天空褪去了乌色,淡淡泛起了青。
半打开眼帘,已夏终于在朦胧间可以大概看清顾寒慕的眉眼。
向来清冷的脸上神色柔和,眼角眉梢里有几分快意舒畅。
看到已夏睁开的眼,眼里多出几分带着亲密宠溺的笑,低头亲了亲她红潮未褪的脸颊,“累了吗?吵醒你了。”
没什么歉意的道歉,已夏看着他满眼淡淡的温柔,一时有些恍惚。心忍不住走了下神,默默侧过脸,没有说话。
顾寒慕的眼笑着眯了眯,自己也躺下,长长的胳膊把已夏拢到自己怀里,有些轻浮地拍了拍她的臀。
低沉的声音在已夏身后泰然自若地说着浑话,“谁让你今天恰好穿了我最喜欢的一条睡裙,一时情难自制。”
已夏被人拢在怀里的身体僵了僵,似乎有些累,安静地闭上眼。
双手交叠塞到了枕头下面,声音温凉轻软,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那天看见你了。”
“嗯?”顾寒慕一时有些没明白已夏的意思,把头放到她颈窝间,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上个礼拜三中午,在公司餐厅。你和一个小乘务员坐在一起吃午饭。”已夏也没动,依旧被圈在怀里。
“哦,那天啊。你当时也在吗?那你怎么没来找我?”顾寒慕似乎想起来,但并没接已夏的话,似乎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件事上。
“所以你这阵子没怎么理我,昨晚也没回我信息是在因为这件事生气吗?”顾寒慕的声音听着挺愉快的。
已夏闭着的眼眸动了动,声音越发沉静,甚至带着些浅浅的体贴,“怎么会?我说了我们互不干涉的,我只是想提醒你那天辉月也在。”
已夏觉得背后的怀抱好像紧了紧,她微微皱眉觉得不太舒服。
刚像翻身离远一些,就有温软的吻落在她发间,声音比吻更温柔,“乖,别不高兴了,你和她们不一样。”
已夏觉得这句话听着不知道哪里有些滑稽而可笑,可她一时有些无从解释和反驳。
她咬了咬下唇,微微叹气,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不高兴。”
“嗯,我知道。你顶多有点嫌弃我而已。”顾寒慕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些莫名的自我调侃。
沉默了两秒,他的手探入枕下,寻到已夏的手,轻轻覆住。
“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会儿。虽然你好像有点烦我,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一晚上没睡,可心里都是你,不来看一眼就是辗转难眠。”顾寒慕的声音居然有种淡淡的倾诉。
已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自作多情,想多了。可那些似是而非的小情绪却还是随着这些话莫名散去,不成了气候。
怀里的人呼吸慢慢平稳,温香软玉在怀的人慢慢睁开眼睛,盯着怀中人安然的睡颜若有所思,目光深远又仿佛有些认真。
半晌,才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一起合上了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应该已经大亮。
隔着棉麻窗帘,依旧可以看到隐约透进来的光线是和暖明亮的色泽,那是阳光的痕迹。
已夏看着依旧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她动作轻缓得转过身。
因为被顾寒慕搂在怀里,所以即便她转过身,两个人的距离也还是很近。
已夏微微仰头,几乎觉得焦距太近不利于她看清眼前的人。
可能是昨晚几乎飞到半夜,又来找她,顾寒慕睡得很沉,呼吸绵长而深缓。
睡梦中的顾寒慕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薄淡,倒是有几分放松和淡淡的孩子气。
不知道是不是嫌离得太近影响了她观察他,已夏抬起手,描画着顾寒慕的眉眼。
刚睡醒还有些酣然迷蒙,泛着盈盈水光的眸随着指尖移动,有些淘气地一点点勾勒着顾寒慕的轮廓。
似有所感,顾寒慕大概有些痒,微微动了动。“别闹。”
闭着眼,顾寒慕握住已夏正捣乱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然后就把它放在自己胸口,又把已夏往怀里搂了搂,下巴在她额头蹭了蹭。
声音模糊惫懒,已夏不确定他是醒了还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已夏看搂着自己的人没有更多动作,小心翼翼从他怀里退出来一些,声音很轻,似乎怕吵醒他,“我要起来了。你自己睡一会儿。”
可当她要起身时,才发现之前觉得并没怎么用力的环抱一点没有松开,禁锢着她无法离开。
似乎有些无奈,她只好又垂下头,凑到顾寒慕脸旁,像在哄着他一般,比刚才更软了些语调,若即若离得在他下巴上摩挲着。
“好了,先让我起来,我一会儿再陪你。”一边说一边轻轻掰开顾寒慕缠着自己腰间的手。
也不知道是她这么哄着他他真听见了,还是睡熟了无意识任人摆布,反正这次已夏掰开了他的手。
赤足落在床边的地毯上,已夏回头看了顾寒慕一眼,和刚才相比,眉心微微拧着,不知道睡着了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但是并没有醒。
她没什么声息地走出去,有一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自己家,她还要这么缩手缩脚,明明是他不请自来,不讲理地扰了她的清梦。
顾寒慕觉得,自己每次在已夏这过夜,都睡得格外好。
似乎比在自己家睡得还踏实安心,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想来找慕已夏的原因吗?
他也说不清,只知道脚和心都愿意来。
顾寒慕睁开眼的时候,身旁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属于已夏的气息忽远忽近地萦绕在四周。
顾寒慕觉得自己昨晚来找已夏的决定挺对的,至少他现在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小顾机师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一个人是另一个人唯一的解药。但他知道,现在想要什么,就要去得到才不算遗憾。
我们都是时间的旅人,我们在岁月的长河里刻舟,也唯有时间会给我们所求的答案。
顾寒慕走进客厅的时候,已夏正坐在沙发里化妆。阳光写了一室明媚,让人心情轻快。
顾寒慕看着她盘腿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把镜子精心描化着,动作专注,坐着的姿态却又有些散淡。
慕已夏的五官其实属于很温柔的类型,很标致但不会美艳得具有攻击性。
第一眼不会特别惊艳,但会觉得怎么看都很舒服,有种恰到好处的吸引。
平时不化妆的时候往往带着种幼态的纯净清透,这会儿上了妆,有些浓艳成熟的妆容和她本身的气质有些冲突,越又诱发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就好像一颗水蜜桃在将将要成熟又还残留着最后一丝青涩的时候。
顾寒慕静静站在不远处,一时有些不愿错开眼。
似乎感觉到有视线的注视,已夏偏过头来,顾寒慕就站在光影里,只能看清他利落修长的身型。
已夏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转回头继续化妆。
“一会儿要飞吗?”顾寒慕站了一会儿,朝沙发走过去,温扬得开口。
这两天飞得有点忙,加上昨天落地太晚,他还没顾上看已夏这两天的班表。
“嗯,今天飞班上海大过夜。正好中午去公司吃饭。”已夏对着镜子刷着腮红,漫不经心地答着。
“我也要回公司,下午中队开会。那我一会儿送你。”顾寒慕自若地开口。
已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自顾自认真化妆。
顾寒慕看着她多了几分艳丽的眉眼,唇边突然掀起几分笑,“那一会儿到了餐厅和我一起吃饭吗?”
果然还是这话有分量,已夏手里的刷子停住,她转过头看着顾寒慕。
然后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假笑,“当然不要。万一正好碰到想和小顾机师一起吃饭的小姑娘呢,我岂不是妨碍了你们。”
顾寒慕看着她满脸的小脾气,周身的冷漠都退散无踪,连声音里都有纵容的笑。
伸手替她理了理肩上的长发,“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说了你不一样。”
又是这句话,已夏的手不着痕迹地抖了下,然后没什么表情地用指腹晕开落得略重了些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