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咱们不飞广州过夜了,改兰州过夜了。还是这架飞机,机组一会儿就来。”乘务长挂掉手里的手机,拿起门区的电话按了外话键,对全组人通报了这个消息。
“啊?为什么啊?大家还说好到了一起出去吃烧烤呢!”已夏正坐在客舱里吃饭,她们刚飞完一班青岛回来。
青岛飞行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基本做完服务就降落了,根本没时间吃饭,所以落地后已夏才有时间吃点东西。
听到乘务长的话她一下冒出头来,一脸惊讶又失望地看着乘务长。
“我有什么办法?这不是派遣刚给我打了电话,本来飞兰州那组上个航班延误了,现在还没回来,只有咱们这组时间,飞机都合适,就和他们对调了。”
乘务长抬了抬手里的电话,有些无奈。
“呜呜,我的烤茄子,支撑我今天飞了一天的动力没有了。”已夏这会儿倒的确成了霜打的茄子。
“行啦,到了我请你们吃拉面。”乘务长也有些郁闷,可是一组之长,他总要有点全局意识。
“我才不要吃拉面,我根本不爱吃面食!”已夏还有些忿忿,盘子里的机组餐彻底没了胃口,她草草拨了几口,就收回了餐车里。
“机组也换了吗?还是就我们?”已夏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问乘务长。
今天的乘务长就是之前那次她和副驾驶有小不愉快那班的乘务长,挺熟的,所以说话也比较没大没小。
“机组一会儿就到,他们好像今天就单班兰州过夜,所以没什么影响。”乘务长打开工作包。
航班都变了,乘务日志要重新写了。
公司飞行机组和乘务组的排班运行是各自独立的两个系统。
所以可能今天都连飞两个航班,但前后两班配合的组确是不一样的。也有可能机组只飞一班就回家了,但乘务组还有一班,反之亦然。
“合着就咱们几个最倒霉。”已夏还带着些怨气,撇了撇嘴,嘟囔着去后舱拿纸杯去了。
顾寒慕坐在匀速行驶在场内的机组车上,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任务书。目光落回窗外日复一日的景致,唇边有和暮色一样淡的笑蔓延。
临离开公司前,签派重新给机长送了份任务书。说是原来执行这个航班的乘务组延误在外站没回来,所以临时换了一组人过来。
他习惯性扫了眼名单,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有点意外的名字。
想了想,他们俩好像还真是第一次一起飞航班呢。不知道一会儿看到他,那个人是什么反应?
自从那天在茶馆遇见之后,又过了一个礼拜了,两个人依旧谁都没先开口。
顾寒慕温冷的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踏进舱门,正对着小小的厨房隔间里并没有人。
顾寒慕侧头看了眼客舱,也只看到乘务长坐在第一排看报。
因为乘务组是连飞又不需要换飞机,所以中间过站的休息时间就比平常稍微充裕了些。
倒是乘务长看到他们到了,把报纸放到一边,笑着起身:
“哟,原来是你啊,等你们半天了。你们今天就这一班吧,我们可惨了,本来挺好一班广州过夜,组里的小丫头还吵着说要去吃宵夜的。”
因为是临时被调换到这个航班上,所以乘务长没拿到新的任务书和机组名单。
站在顾寒慕身侧的机长和乘务长是认识的,有些调侃地拍了拍乘务长微微突出的肚子,“你都这样了还吃宵夜呢?正好飞兰州清清肠吧。”
“这你就错了吧,兰州好吃的也不少,除了拉面,西北风味的烧烤也很香。今晚啊,到了咱俩必须出去吃一顿!”
乘务长满不在乎地开口,已经替机长拍板决定了晚上的安排。
顾寒慕平静地扫了眼狭长的客舱过道,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淡淡垂眸,转身进了驾驶舱。
“我们家小姑奶奶,快回来吧,机组大爷们到了,我可伺候不了他们。”
乘务长拿着机上电话,按了“外话”站在过道里对着后舱召唤慕已夏。
驾驶舱的门开着,其实里面是可以隐约听到乘务长说的话的。但就是因为乘务长和机长挺熟的,所以才故意这么开机组玩笑。
果不其然,就听机长一边整理着箱子,一边笑乘务长,“哟,真是乘务长的范儿,自己都干不了活啦,都得让小乘务员干啊。”
“你可别败坏我名声。主要是你们太难伺候,我怕我干的活你们瞧不上眼,到时又挑三拣四。”乘务长站在驾驶舱门口懒洋洋地和机长逗着贫。
“来啦。”慕已夏手里拿着两摞纸杯从后舱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看到乘务长就嘟着嘴抱怨,“乘务长,你别在外话里瞎喊,后舱小姑娘问我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你不要败坏我名声。”
果然不是一组人,不飞一个班,两个人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也就嘴上说说,没大没小得数叨了乘务长几句,已夏就进厨房准备给驾驶舱的东西了。
“机长,先给你们热毛巾擦擦手吧。”已夏从保温箱里拿出准备好的毛巾进了驾驶舱,声音带着客气和善的笑意。
副驾驶座上的人正弯腰在侧面的飞行箱里拿什么东西,身影被椅背挡住,所以已夏一时看不清,正耐心地站在控制台后等着。
等那个虽然坐着但依旧挺拔的身影直起身,转过来从她手里的毛巾筐里取走一条毛巾。
似乎很平常地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浅到几乎看不清的笑,说了句”谢谢”。
已夏脸上的笑才在怔愣了几秒后变成了大大的惊讶,本来就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张了张嘴,视线飘到一旁的机长身上,又什么都没说。
努力吸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才大概恢复了平静。
“机长,您想喝点什么吗?我去准备。”已夏尽量忽视右侧的身影,微微转过头,询问左侧的人。
“哦,我喝点菊花茶吧,你们乘务长晚上非要拉我吃饭,我先清清火。”机长很随和地开着玩笑,从箱子里取出一个保温杯递给了已夏。
“好。”已夏温和地笑。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右侧有声音传来。
“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喝杯热牛奶。”座位上的人回头看着她,态度很好商量的样子,可提的要求一点都不好商量。
已夏脸上的笑恨不能马上消失,她绝对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耍她。
一般情况下,机组都是喝茶或者水之类的居多,偶尔也会有人提出要喝热牛奶之类比较“麻烦”的要求。
因为飞机上用具有限,所以热牛奶工序比较繁琐,一般乘务员听到这样的要求都会在心里翻个白眼。
尤其在地面,客人马上就要来了,正是客舱里很忙碌的时候,提这种要求就是很遭人嫌弃。
可还没等已夏的嫌弃写上脸,就听那声音里似乎带着些歉意,“我胃有点不舒服,所以想喝点热的,如果不太麻烦你的话。”
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似乎有些犹豫。
已夏看着那张脸,心里干笑了三声,伸手接过了杯子,然后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挤出了几个字,“不麻烦。”
然后转身出了驾驶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