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不太安稳,已夏从梦中睁开眼。
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窗外透进来的颜色依旧是幽凉而深寂的黑。
身后有细微纸张翻动的声响,她缓缓偏过头,就看到顾寒慕的侧颜,原来他没走啊。
他清冷而挺俊的轮廓沉浸在工作的专注里,浸润在床头灯幽静的光里。
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漠,却让你忍不住生出丝丝缕缕想靠近的心。
已夏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自己的心,收回了视线。
嘴巴有些干干的,她微微撑起上半身,想去床头柜拿水杯。
转回头,却发现洗完澡就有些心不在焉地躺下了,没有把水杯拿进来,床头柜上只静静躺着一只药膏。
已夏看了看那只药膏,又想起之前自己脚上凉凉的感觉。伸手摸了摸,发现脚踝后面贴了创口贴,大概是顾寒慕出去买了药回来帮自己处理了。
“渴了?坐起来喝吧。”有低而清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只手轻轻托住了她半撑着的背。
已夏回头,就看到顾寒慕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手里拿着一个水杯,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
其实只要顾寒慕愿意,他也可以是细致体贴的人,无关他是否冷清。
已夏借着他手的力量坐起来了一些,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水杯,低头喝水。
“脚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夫说打了针可能会有些轻微的反应。”
顾寒慕动作轻柔地替已夏拨了拨耳边垂下来的长发,语气细致和缓。
已夏半垂着头,只是轻轻摇了摇,依旧没有开口。
喝完水,顺手把水杯放到了自己一侧的床头柜上,然后重新躺了回去。
侧过身安静地闭上眼,只留给顾寒慕一个没什么情绪的背影。
身后的人好像极淡地叹了口气。开关轻微地响了下,已夏感觉到所有的光感彻底消失,只留下完整的黑。
然后就有具热而硬的身体靠过来,温柔却固执地把她环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没睡,还在生我的气?你想怎么罚我,我都听你的。”身后的声音缠绕着火热而紧密的拥抱,有种动人的深情。
怀里的人还是没说话,顾寒慕似乎不太满意这样无声的沉默。
强行把怀里的人翻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有些无奈般亲了亲已夏的额头,“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哪一句?”有些烦扰顾寒慕的执着,已夏终于开了口。
“每一句。”顾寒慕的手指轻抚过已夏的脸颊,温柔地让人觉得他在告白。
已夏眼中的光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睫毛都颤了颤。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因为她背着窗外不甚明朗的光,所以其实并不太能看清顾寒慕的脸。
黑暗让人彷徨,有时也给人勇气。看不见的时候人反而少了些顾虑。
已夏的眼里升起漫不经心的笑,“每一句?那你是以什么身份要求我呢?男朋友吗?”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马上说话,可彼此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和气息。
那目光仿佛穿过黑暗,就要直直落到对方的心里。
从顾寒慕的方向看过去,也是一片混沌,只能看到已夏脸上大概的轮廓。
他看着她嘴角好像淡淡翘了翘,有碎月寒星的光茫在她眼中飞逝而过,来不及抓住。
他刚想开口,已夏却出声打断了他。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们之间没有约束和限制。
你想要自由可又怕寂寞,大概是觉得我还算能明白你,所以才有我。
我是你抵抗寂寞暂时的药而已,但我不是你心里的人,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所以我帮不了你,我是没办法彻底治愈你心底的孤单的。”
已夏淡淡地开口,嗓音依旧软软的,带着一丝笑意。
人果然无时无刻不在奢望。
就好像她问顾寒慕是以什么关系要求她的时候,其实并不抱期望。可在他真的犹豫没有回答的时候,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酸涩了一下。
已夏低下头,任由黑暗挡住了她眼里的失落和自嘲。
“你到底帮不帮得了我,好像应该由我说了才算吧。”顾寒慕本想说的话停住。
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抬起已夏的下颚,动作明明温柔,已夏却莫名感觉到了里面的固执。
“这样吧,我答应你,如果哪天你找到了真心想要好好和他发展一段关系的人,我会放你走。可在那之前,你乖乖留在我身边。”
顾寒慕再次开口,声音里有种温凉的笃定。
“同理,我也一样。如果哪天我想要认真开始一段关系,我也会告诉你。你可以选择,不会让你难堪或者不舒服。”
似乎知道已夏会反驳,他又很快接着说了下去。
已夏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彼此间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目光在黑暗中交织,涌动。
过了一会儿,静谧而浓稠的夜色里,听到已夏轻灵又似乎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好吧,那你到时候要说话算话。”
一直盘踞在顾寒慕眼角,那团克制的冷冽在他覆上已夏的唇时弥漫开,变成了口中带着些张狂的两个字:“自然。”
良久之后,直到已夏有些生气地咬他,他才松开了怀里的人,心里那闷闷的怒气稍霁。
能感觉到他很想用力,但似乎犹豫再三还是放轻了力度,在已夏颈间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才把她用力搂进怀里。
声音听不太出情绪,“睡觉,医生说这礼拜要多休息。”
已夏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就很乖顺地靠在身后的怀抱里。
她在漆黑中静静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夜光,“如果哪天吗”?她不知道是属于她的那一天会先来,还是顾寒慕的呢?
顾寒慕的的心意是什么?她越发看不清。而自己的心意又是什么呢?已夏好像也没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