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关老三赢了，他们一家子，应该不会有任何的活路。

这一点，不需要老九叔点明，关老七心里也是门儿清。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

关老三可以做到无情无义，他关老七做不到。

若他真的对这几家人赶尽杀绝，那么，他也就成了跟关老三一样的人。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关老三没有直接回应老九叔的话，而是看向那些义愤填膺的族人，“在老三他们绑了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见你们站出来呢？”

为什么不站出来？

这一句问话，无异于直接伸手打脸，而且是打得啪啪响的那种。

关老三得势的时候，这些人为什么不站出来？答案无非就是他们存着跟在关老三后面喝汤的心思。

毕竟，关老三当时占据优势，而且给他们画了一个超美味的大饼。

可惜的是，关老三的大饼无法兑现。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别看关氏一族的族人多数都没有进过学，大字不识几个，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心里就不会分析利害关系。

“老七，你这是在怪我们？”

老九叔一见关老七简单一句话就让周围的人沉默下来，连忙开口，“之前的时候，关老三他们动手的速度太快，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从头到尾，我们都是站你这边的！”

“对啊，老七，我们还去骂过老三的！”

那些之前去冲着关老三怒骂的族里老人这会儿纷纷开口。

“老七，叔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

“但是你不能为了这么些不忠不义的畜生，就不管咱们族里多数人的将来。”

“就是，老七，你自己想做好人，那是你的事情。”

……

族里的老人们这一开口，真的是你一言我一句，气势非一般的强硬，仿佛关老七不同意他们处置关老三等人的法子，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关老七没有说话，看着这些曾经无比熟悉的族人的面孔，忽然觉得很心累。

他从来见过这些人的这个样子。

“这事儿，我不管了！”

“这族长，我也不当了，你们自己决定吧！”

被一群老人说的心灰意冷的关老七干脆地撂下这样的一番话，转身便走。

曾经的他，一直觉得他们灵水村关氏一族的团结，是三河镇诸多村子里的头一份。可此时此刻，关老七恍然明白，他们关氏一族跟别的宗族，其实都一样。

“老七，你这啥意思啊？”

“大侄子，你不能撂挑子啊！”

“关老七，你想干啥？”

“七哥，你别生气啊！”

“这事儿，你是族长，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都听你的！”

一听关老七说不管了，不做这个族长，所有人都急眼了。

当然，这份急眼，可不是因为关老七的族长做的有多好，而是关老七跟老徐家的关系，族里别的人家是不能比的。

灵水村不算小，关氏一族占了多数。

但整个村里，跟老徐家关系最好的就是关老七家，以及岳家。

岳家也是灵水村的外来户，虽然是来的比较早。

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关老七撂挑子，他们总不能指望岳家的人出面。毕竟，岳家的人又不傻。

关老七瞅着族里人乍然变化的态度，心情更糟糕了。

“糟心啊！”

这就是他的族人！

关老七仿佛第一天看清自己的族人，这心情甭提多糟糕了。

倒是不远处的岳老爷子瞅见这一幕，嘴角微翘，心情很不错。

这便是人性！

即便是夫妻，大难临头尚且各奔东西，更何况是普通的族人？

关氏一族的族人做错了吗？

从某种道德层面上来讲，他们的确是错了。

但人生一世，从来都是趋利避害的。

人都想要活得更好。

关老三做这一切，甭管是为了飞黄腾达，还是光宗耀祖。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个，那就是让自己活的更好。

关氏一族的族人如此反复，也是为了在追求利益最大化。

情分？

在多数人的眼里，都是要给利益让路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情义二字，才会无价。

听到族里人的言语，关老七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现在就一个想法，那就是把所有人安全地带到祖宗们说的避难地，然后，他就啥也不管了。

他。不欠任何人的。

这族长，谁特么的想当就当去！

……

关老七这边的变故，很快被徐老太太等人知晓。

知道关老七气急之下撂挑子不做族长，徐老太太倒是笑了。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呢，她觉得关老七这回倒是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娘，你咋觉得老七叔这决定就没错呢？”

福宝倒是觉得关老七这回太冲动了。

徐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傻闺女啊，我问你，你老七叔为啥不想继续做族长？”

“说话没人听？”

福宝眨眨眼。

好吧，虽然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但是，对人心的复杂性的理解，她必须承认，她还在幼儿园。

“如果只是说话没人听，这其实并不算事儿！”

徐老太太笑了笑，“你老七叔啊，这回是真的伤心了。因为啊，不管是关老三，还是别的人，都在算计他，把他当枪使呢！”

关老三搞事情，成了飞黄腾达，输了，以关老三的性子，肯定会帮他求情，至少能护住他的家人。

这一点，就算是关老七之前没有想到，现在也是想到了。

而关氏一族的其他人，就跟墙头草一样，东摇西摆，一直没有坚定自己的立场。关老七对他们这些人来讲，只是摆在前面工具人。

需要关老七的时候，他们力挺关老七，一副非关老七不行的架势。

但是，当危险来临，这些人却不会帮关老七出头。他们只会摇旗呐喊，并不管关老七到底怎么想的。

“娘，可老七叔不做族长，这事儿又该咋算？”

福宝内心也是纠结的。

从心而论，她觉得关老三这些人该死。

但关老三他们的家人，应该并不知情。从某种层面来讲，他们不该被关老三等人的所为牵连。

但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又是另外的一个说法，雪崩之下，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