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长最终同意了渺渺的说法,先给渺渺的父母传递消息,瞒着其他白家人把姜朵带过去。之后,再出其不意地向族人们宣告,已经找到了预言中的薲草。渺渺的父母必会为了自己女儿,将渺渺推举为寻找到救世之法的天选之人,而一路保护渺渺的户长,其身份也将和渺渺一同水涨船高。
二人在帐中计划好了一切,却不知道这时的姜朵也轻轻从帐篷中探出头,向渺渺离去的方向看去。她记得,那个是白天去找户长的方向。
姜朵不知渺渺天真的面孔下究竟在密谋着一些什么。她想立刻离开此地,但首先她不知那奇怪的三角巨石要如何启动;再者,即使出去了,难保自己不会被那攻击人的一群乌鸦啄伤。
在帐中思索许久的姜朵最终竟然生出了和渺渺一样的打算,先稳住对方再说。
也就在这时,渺渺也从户长那里回来了。她钻进帐篷,见姜朵正在熟睡,便仍然轻手轻脚地躺在她旁边。
而姜朵掩在简陋毯子下的双手紧紧捂着装有地图和薲草的口袋,一夜未曾松手。
次日天明,东方的天空刚刚显出一层模糊的亮光,这光芒微弱如白雾一般稀薄地挂在天际。这里的白天,总不如外界的明亮,日出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帐篷外的人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活动,有洗漱的,也有烧火做饭的,慢慢起床的人越来越多。昨日那个小男孩小豆子钻进了渺渺的帐篷,凭借着矮小的身子,直接坐在了渺渺的头上,又打又叫。
“天都大亮了,扫把星,快滚,快滚!”
渺渺倒是翻了个身,很是习惯小豆子的这种行为,任他是揪头发还是骑在自己脖子上,都不去理睬,只是继续睡着。
一旁的姜朵睡不着了,她本就没睡好,此刻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乌青的黑眼圈,怒视着小豆子,起床气就要窜出天际。
不多久,小豆子就被姜朵提溜出去,向前一扔。小豆子就真如一颗豆子般向前一遛弯地滚了出去。
等他滚出去好远停下,便哭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本想当个大英雄来教训一下扫把精的,没想到却被反杀,果然和扫把星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咧咧嘴,就嚎了起来。一个女人急忙过来,将他护在身后,“你怎么欺负小孩子啊!”
“这会儿你倒是看见我欺负他了,刚才他跑到帐篷里捣乱你怎么就不管啊?”姜朵不服气。
但一旁围观的人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只听许多人指指点点地说着,“真过分啊,欺负小孩……”
怎么反倒都成了自己的错,罢了罢了,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和这些不讲道理的人计较。如今,倒是把自己也坑进去了。小豆子还在干嚎,到现在没有一滴眼泪,姜朵被众人围观,正左右为难之时,渺渺及时赶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朋友初来乍到,不知道这的规矩。”渺渺低头连连道歉。
小豆子的母亲却不依不饶道:“你这个扫把星,害死了老族长,现在又带回来个外人,想害死我儿子吗?”
说起老族长,一旁围观的人也炸了锅,纷纷指责渺渺当年因为私自去幽都害死老族长。
旧事再被重提,渺渺一言不发,就站在原地,任人们责骂。姜朵见此情景,只替渺渺觉得委屈,当年的她,也和小豆子一样,都是小孩子而已。但此刻,小豆子被母亲护在怀里,渺渺只能一个人任凭羞辱责骂。
她心中不忍,拽着渺渺离去,二人向着昨日的三角巨石走去,人群也渐渐消散。
不等巨石重新启动,渺渺先对姜朵说:“你其实不用陪我出去的。我要是你,就去寻个安静的地方,把地图重新誊写一遍。”
“这里太吵了,不如外面安静。”姜朵皱眉看着散去的众人。“不如和你出去再誊写。其实你刚刚倒也不必替我道歉的。”
渺渺刚刚被众人羞辱,此刻郁气未散,难得地说话间没有了算计。“你大概不知道,小豆子他……其实也挺可怜。”
姜朵没想到渺渺竟会愿意替小豆子说话,只听渺渺继续说:“中心区域的人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有温暖的房屋。但这里的人不同,他们都是犯了大错的人,举家被遣送到这里的,终日要做苦力,吃不饱穿不暖。要是错误再大一些,就会像我这样,连居住的权利都没有,被驱逐出境。这里的人每日都有着繁重的工作,但所得到的却少得可怜。即使有了后代,他们的后代也会一直这样艰难地生活。但罪不至子女,难道天生就该如此吗?”
渺渺说起这些,心情有些激动,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你可知小豆子的母亲为何会这么宠溺他?实际上,生活在这苦寒之地的人们,从来都活不过三代,最终都会死于饥饿、寒冷、疾病。这里的死亡,是整个家族的覆灭。但小豆子,却是个例外,他的祖父母辈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活到第三代的孩子。”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痛楚。小豆子的母亲看起来飞扬跋扈,得理不饶人。但实际上,她也并不懂得如何教养子女,就连字都认不全。却因身为母亲的本能,终日担忧小豆子会在某一次意外或者寒潮中,就此丢了性命。也是这种日日夜夜的担忧,让她对小豆子娇惯至此。
“这里民风彪悍,说白了就是蛮横不讲理,但无人教,他们又怎会懂?所幸,大概是恶劣的环境,让他们更加团结。这一点,倒是比中心区域的那些人强。我并不是单纯地去同情他们,只是这种局面总让我觉得悲哀,还有……愧疚。”
渺渺如今想来,当年的祖母是对自己给予厚望的,所以才会手把手地教授给她这些道理。倘若当年没有去幽都,祖母没有死,也许渺渺倒是能为如今的这种局面作出一些改变。她一直以来的愧疚不仅是对于祖母,更有对这些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人们的愧疚,她本有机会可以改变这一切的。
姜朵只觉得渺渺说起这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没有了往常漫不经心作天真状,整个人都脱离了懵懂无知,更加有气魄了。她正想鼓励几句,就见渺渺叹了口气,又恢复到了原先懒洋洋的样子,
“好啦,牢骚说完,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出去?”她朝着巨石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