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醉仙楼，寻了一雅间，六人分桌而食。两纵三排，六人相对而坐。

卫黎坐左上方，左边第二个位置是姜瑶，最后一个位置是小丫。小丫虽是丫鬟，姜瑶却从来没有把她当丫鬟看过，除了每日需要洗衣做饭，捏肩捶腿外，日常吃喝用度与她二人均无二致。卫黎对面坐的是腰间挂着酒壶的青年。青年叫简淼，是白云宗的大弟子，亦是红衣和青衫的师兄。红衣叫李红芸坐在简淼下方，青衫叫林晔坐在最后。

简淼好酒，一上桌便叫了三斤好酒。

卫黎不喜欢酒，酒会让他的思维变慢。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喜欢酒。

“简兄为何饮酒？”

简淼拿着酒坛潇洒的喝了一大口，哈哈笑道：“因为高兴。”

红芸撇撇嘴，“明明是有酒喝才高兴。平时没钱喝酒，大师兄用粮食酿几壶浊酒都要乐好几天。”

“哈哈，知我者师妹也。”简淼性格豪爽，丝毫不在乎师妹在别人面前揭自己的短。

红芸小脸微红，撇过头去不敢看简淼。

姜瑶见红芸这小女儿姿态，觉得有趣，故意重复道：“知我者师妹也。”

红芸脸变得更红了。

“咳咳。”简淼干咳了两声，转移注意力。师妹虽是我所爱，这里却不适合谈这些。“卫兄我们继续聊江湖事。我跟你们说说我去年在酒店喝酒遇到两个江湖客。他们虽是江湖人，却没有江湖人的豪情侠义，然而我却觉得更为真实。江湖人好名，许多时候我们听到的江湖故事都不是真的，是被过度美化了的。”

“可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酒楼消息流通很快，想要快速的了解一个地方，酒楼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听到在酒楼遇到两个江湖客，下意识的便以为他在两人口中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故卫黎才有此一问。

简淼摇摇头，笑道：“卫兄这次猜错了。不是听到有趣的事，而是遇到两个有趣的人。”

“哦。”

“那是两中年汉子，一个高大威猛脸上有好几道刀疤，声音粗犷豪迈。另一个身着黑衣黑帽，感觉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声音阴柔。两人大口吃肉大碗饮酒，看着好不快活。我当时就想我辈之人喝酒吃肉理应如此，奈何囊中羞涩，只叫了二两酒慢慢品。”

声音平缓像白开水一般没什么滋味。

简淼说故事差点味道。

刚才这么一想，简淼的声音突然变得粗狂豪迈起来，“杀过人后，我一定要喝酒。”

下一句声音变得阴柔，“没有杀人，我也喝酒。”

这有意思，一人分饰两角。

粗狂的声音再次响起，“喝过酒后，我一定要去找女人。”

再换作阴柔的声音，“没有喝酒，我也找女人。”

红芸皱眉道：“大师兄这算什么有趣的人，简直就是两地痞无赖。”

“的确像是地痞无赖，其实除了名门子弟，大多江湖人都像他们那样。”简淼喝了一口酒，“江湖多纷争，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杀人是痛苦的，有些人为了释放压力，为了感受自己还活着，便会遵从人类最原始的欲望，酒和女人。”

红芸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大师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喝酒的吗？

简淼继续模仿两人的对话。

“哈哈，想不到你竟是个酒色之徒。”

“彼此彼此。”

简淼语气平缓的说：“他们喝了很多酒，听得出他们已经醉了。”

接着声音又变得粗狂豪迈，“看在你也是个酒色之徒的份上，今天我让你一次。”

简淼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环视众人笑问道：“你们猜猜那刀疤汉子准备让黑衣汉子什么？”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猜不出刀疤汉子会说什么。

“酒色之徒，一好酒，二好色。酒已经管够了，难道是让女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让一让也正常。”说到这，一阵寒意突然从脊梁骨升起，那是来自姜瑶的死亡注视。卫黎假装没有发现，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简兄你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太妙了。”

说完，看了红芸一眼，笑着朝简淼挤眼睛。趁着这个功夫偷偷去看姜瑶，见她挪开了目光，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喝口酒压压惊，刚刚真是命悬一线，还好我机智。

简淼一脸严肃，“让你付账。”

“噗。”卫黎一口酒喷了出来。

简淼用长袖遮盖矮榻上的酒食，担心卫黎一口酒会喷到他这里来。

姜瑶和红芸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小丫歪着头，一脸迷糊。

林晔开口解释：“那刀疤汉子说让黑衣汉子付账。别人吃饭通常都是抢着付账，哪有客气的让别人付账的道理。”

“这刀疤汉子倒是一个妙人。”卫黎随口夸了刀疤男子一句，掩饰刚刚的窘态。

简淼等空中的酒水落地后，继续表演单人相声。

阴柔的声音响起，“不客气，不必让。”

粗狂豪迈的声音响起，“要杀人时，我身上从不带累赘的东西，免得碍手碍脚！铜钱就是最累赘的东西。”

卫黎赞同这个说法。一个人身上若是带了好几百铜钱，还怎麽能施展出轻灵的身法。所以他身上几乎都不带铜钱，铜钱都放在小丫哪里，他身上只有少许金银。

旁白响起，“黑衣汉子点了点头，眼睛落到刀疤汉子的剑上。”

“你剑上的明珠可以拿去换钱。”

“哈哈。”爽朗的笑声在雅间回荡，“这是天大的笑话。”

“黑衣汉子面露不解。”

简淼压低声音作小心模样，“这些珠子都是假的，真的我早卖了。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客气，一定要让你。”

安静了一小会，阴柔的声音响起，“我若没有跟你来呢？”

粗狂豪迈的声音哈哈笑道：“那时我当然会有别的法子，可是现在你既然已来了，我又何必再想别的法子？”

“简兄真是厉害，让我大开眼界”卫黎一脸的佩服。

姜瑶张着嘴巴跟卫黎说了一句话，没有声音，卫黎却看懂了。姜瑶说的是学学人家，说故事说得多好。

“大师兄你可有听到刀疤汉子说用什么办法付账。”红芸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简淼。

简淼苦笑道：“师兄也惦记着那法子，可惜那人没有说。我若知道，今后便不用自己酿酒喝了。”

“哈哈，简兄也是幽默之人。”卫黎举起酒杯，遥遥朝简淼敬了一杯，“那种情况下除了留下打杂便只有等亲朋好友送钱来了。那刀疤汉子铁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然怎么厚着脸皮让黑衣汉子请客。简兄就别惦记了。”

简淼摇摇头，白净的脸上浮起红晕，这是有些醉了，“世间百态，自己想不到不代表别人想不到。”

“哦，简兄有办法？”卫黎露出好奇之色。

其他几人也纷纷转头看向简淼，不是吃霸王餐的免费用餐，众人怎能不好奇。若自己有那本事，今后行走江湖就不担心盘缠不够用了。

“并非我有办法，而是我见过一个身无分文的剑客到店后，先点餐，后想办法付款的。”

“简兄快与我们说说。”

简淼也不推脱，当及就将他那日所见的一幕说了出来。

故事很简单。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间简陋的酒店里稀稀落落的坐着一些客人在吃饭喝酒。

“嘭。”店门从外面被推开，寒风灌入，引起屋里一片咒骂。一个形象颇为落魄的青年剑客伴着寒风走进酒店，到柜台点了两斤肉和一壶酒。

掌柜见青年落魄，担心没钱付账，提出要先付账。

“我没钱。”青年顿了一下，继续道，“听说这里闹土匪，有不少还被悬赏了，等吃饱后，我上山割两个人头给你。”

掌柜的闻言脸色大变，偷偷往旁边一桌看了一眼，急忙给青年使眼色。

“这话听得真是窝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大言不惭的拿老子们说事。”旁边的一个独眼大汉拔出刀向青年走过来。“老子今天高高兴兴的到村里收钱，居然遇到你这么一个傻缺，傻子说话也是要负责的，知道吗？小子。”

和独眼大汉同桌的两个汉子哈哈笑道：“老大生气了，希望他不要死得太快。”

大刀从青年背后袭来，青年微微侧身拔出半截剑将大刀挡住。

“你可有被悬赏。”

独眼大汉怒道：“三千铜钱。”话毕，举刀继续向青年砍去。

“如此，甚好。”青年收剑回鞘，笑着对掌柜说：“钱来了。”

话音落下，众人才发现独眼高举着刀，迟迟没有落下，脖间慢慢浮现出一线血痕。原来青年已经将独眼杀了，出剑之快，已非凡胎肉眼可见。

简淼刚说完，姜瑶和红芸便拍手叫起好来。称赞这才是我辈江湖人士，行侠仗义。

小丫直点头，“嗯，嗯，侠客就当如此。”

卫黎一阵汗颜，这算哪门子侠客，若侠客都这般落魄靠赚取赏金为生，还不如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耕耘实在。

“简兄也没看清那人出剑？”简淼是红芸的师兄，红芸年纪轻轻内力已经大成，进一步便是凝气成丝。作为她的师兄应该早已踏入凝气成丝境界了。若他都没有看清那剑客出剑，那剑客的剑法就恐怖了。自己这身手恐怕在这江湖上怕要属于垫底的了。日后行走江湖还得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