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也没有待太久,一来是太晚回家不安全,二来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有点多,再晚点回去明天就没办法交了。
到了高二下学期,领导老师已经把他们当高三的学生了。作业试卷加量但是课后时间却并没有相应增加。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还能在紧张的学习中有空谈个恋爱。
祁乐留下来和亓心一起吃了晚饭,然后教她今天上课老师讲的内容,然后趴在床边陪她写作业。好让黎老师有时间回去洗漱,喘口气。
祁乐扒着亓心的被子,非常想守在她身边。
亓心却没有答应。加上他书包里响了好几次的电话和消息提示音,亓心更加不能把他留下。说不定是他家里人找他,还是什么急事。
祁乐出了医院,上了早就在门口等他很久的车。拉开车门那一瞬,电话又打了进来。
终于被接通。
对方先开口道:“乐乐,什么时候回家,爸爸有话和你说。”
祁乐手肘搭在车窗边,扭头看风景,“说。”
祁长逸面对他冷漠的态度已经习惯了,语气依旧很好,“等你回来吧。吃饭了吗?”
“吃了,咳咳……”
“你是不是又抽烟了?”祁长逸听到他的咳嗽声就皱眉,自己出去应酬,周旋在那么多各色各样的人中间,抽个烟还算生意需求,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么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孩子怎么就染上抽烟这坏毛病了呢?
祁乐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烟雾里的睫毛上下轻颤,他没说话。
祁长逸:“乐乐,男孩子打架爸爸能理解,会帮你处理。但是抽烟不好,你明白吗?”
“嗯。”
祁长逸叹口气,很是无奈,“行了,你回来我再和你说吧。”
祁乐把电话扔到一边的座椅上,吐了嘴里的烟雾,打开车窗。
车是他们家的,司机也是祁长逸的助理,没什么好说的。
-
司机把他放下,开车进了车库。
祁乐把书包随意搭在肩上,走进门,入眼就是祁长逸一副要进行商业谈判的模样,坐在沙发上等他。
祁长逸见他回来,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坐吧。”
祁乐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了他好久,在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也不说话。
前一阵子祁长逸没出差,回来的次数多,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又在这一个多月的忙碌工作中降到冰点。
祁乐这孩子从小不在他身边,和他不亲,当年见到他的时候扑上来就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出血都不肯松口。
后来因为他妈妈的事情,祁乐才回到他身边来,但那个时候祁乐已经懂事了,也正值叛逆期和他简直无话可说,见面和见仇人似的。
也是,就算把他养在身边,也不见得一年能见上几次。他妈妈不再管他,自己也总是忙工作,而祁乐的爷爷奶奶并不承认他,即使是他祁长逸唯一的孩子。
陪祁乐的,只有这空荡荡的房子和满园的花花草草。
他亲人都不多一个。
自己在家过年的时候,喊他去老宅吃饭,他从来都不去,这么多年了,连他爷爷奶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一有什么心事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或是跑方景曜家去一连好几一天都不回来。。
祁长逸打算和他谈谈心:“最近学习怎么样?和同学们关系都挺好的吧?”
祁乐没说话,当是默认好。
“听说你和你们班一个叫亓心的女生玩挺好的,交了新朋友啊,想要什么奖励?”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祁乐笑了一下,充满讽刺。
祁长逸看着很不是滋味,但只能往肚子里咽,“新班级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吧?老师说你应该去你们年级的重点班,有没有想过?”
祁乐看过去,面无表情,“找我说什么?”
如果只是聊这些,还真是没有必要。
“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
祁乐转身就想走,祁长逸把他叫住,“乐乐,你想要家吗?”
祁乐抬头,用一种淬过毒一般的眼神看着祁长逸,抿着唇死死盯着他看。
“你不要想太多,我就问一下。”
祁乐一字一顿道:“不、想。”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看着他眼里越来越重的阴霾,祁长逸立刻跟了上去,打开他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手里攥着进门就扫掉的玻璃摆件碎片。
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潺潺流出,祁乐无声笑得疯狂。
祁长逸蹲下去掰他的手,焦急道:“乐乐,快松手!松手!听话,听爸爸的话,松手好不好?祁乐——”
祁乐红着眼眶看他,隐忍道:“你给我的血,这是你给我的血,你看啊……”
“你先松手,听话,不要伤害自己。你还记得你怎样答应医生的吗?爸爸不想你再去那样的地方了,祁乐!”
祁乐用力挣开他的手,险些把他推倒在地,嘶吼道:“不要再管我了!够了!”
心脏承受不住这么激烈的波动似的,胸口的剧烈起伏,祁乐单手捂着脑袋低吼,痛苦又无助。就好像一下之间回到了当年在江湾小区,他推开门见到的样子。
满手的血,疯了一样拿着刀子往自己手上扎。
祁长逸眼里闪着泪光,去抢他手里的玻璃碎片,“祁乐,祁乐你清醒一点!你没有错!是爸爸对不起你,别伤害自己,爸爸求你了,快松手……”
祁乐往后退,站上窗台,眼泪流了一脸,满眼痛苦仅存的理智支撑着他勉强站稳,“明明是你们错了,为什么冤枉了我十六年?!我没错!”
祁乐对“家”这个词,有太深太深的渴望和怨恨了。
不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言伊,都被祁乐排斥抵触着。
祁长逸拨了方景曜的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手足无措找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寻求帮助,自己还是祁乐的父亲,真的挺讽刺的。
方景曜还算镇定,悉悉窣窣换衣服,“我现在马上过去,您说点什么让他平静下来的话。”
祁长逸:“说什么他才能听得进去?”
方景曜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亓心!
方景曜用极快的语速道:“说亓心!说亓心希望他好,说亓心还在医院,亓心还等着他明天去看她呢。”
眼看着祁乐就要把原本握在手心那块玻璃片拿出来往别的地方划,祁长逸脱口而出亓心的名字。
把方景曜刚才说的,用喊的方式在祁乐面前重复了一遍。
祁乐歪着脑袋看他,手里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但没维持多久,再次动作起来。
方景曜的声音通过手机外放传到他耳朵里,“祁乐!别冲动!如果,如果亓心明天看不到你怎么办?我怎么办?你好好想想。”
祁乐笑起来,“对不起,她不记得我了。”
“她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你在她眼里,和她瑶瑶,和她的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