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真是多心,”马氏见此,连忙接话,“这哪里是怠慢,是府中看重芮姨娘这胎,不令她随便在外饮茶用食,怕不察觉碰上什么避忌的缘故。”
“原来如此,”亦容顿时脸涨得绯红。
亦柔将手边茶盏搁在一旁小几上,笑道:“这可有什么。妹妹也是好心呢。”
又随指一事与马氏应酬几句,跟着便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今日我偏了二婶,便不再打扰您休息了。”
待亦柔背影渐要消失在月洞门外,马氏方回身转来,看着亦容还站在院门口望着,轻点亦容鼻头:“怎么,还舍不得你姐姐。”
亦容不答,反问道:“娘,我怎么觉得大姐姐是专为问春宴上的事来的呢。”
马氏一怔,伸手过去拂落女儿头上花瓣,“瞧你这孩子气,都在说些什么,多心了不是,你姐姐这么忙,还来西府陪你,你还不高兴呢。”
亦容听了,并未露出欢颜,反而怔怔叹一口气:“多早晚咱们才能像从前一样自在呢。”
马氏自是听见了,却不知如何应答孩子,国事家事,可从哪桩论起呢,便转了话题,论起别事来。
一时到了雅萃斋,玉晴伺候亦柔略净头脸,又换过大衣裳,套上家常袍子,打散头发重编了辫子。这才命小丫头奉上一盏五宝花胶汤,亦柔边抿着汤水边听着胡妈妈念叨几句院子里的事,就当养神了。
一时胡妈妈告退,玉晴还没吭声,亦柔不由得纳罕起来。
若说于良是首辅大人身边的大管家,那玉晴就是亦柔身边的第一人,多少事都是她在统揽、参赞,不然亦柔一个人,纵是千眼百臂,也理不过来。下头的薄雪、吉莲、胧青、金叶各有其他职司,虽也得亦柔信任,但与玉晴是不能比的。
平日里回了院子,关上门玉晴总有一套话说,要将手头数桩事手说口比向亦柔交待一番,再给主子凑趣找乐几句的。
屋中也没别人,亦柔略略向后,斜靠在迎枕上:“起得太早,真是有些乏了。”
玉晴知道小姐这是在点她,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仿佛下多大决心似的:“小姐,奴婢这要多几句嘴了。”
这话逗得亦柔笑起来:“你说罢,我倒是要听听,什么事值得你我如此。”
玉晴听了,抿嘴一笑,气氛松快下来:“小姐,今日去西府,奴婢瞧着,是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了?”亦柔手中执起一柄美人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外头送了几车东西来,东府却并不知晓,听二太太口气,这还不是第一回了。”讲到这个,玉晴面色有些严肃。
亦柔并没说话,目光似乎集中在眼前一盆鹤望兰身上,手中的美人锤还在随意敲打。
“名头上是东府、西府,但并不是分了家,内外院事的,都是一并要在当家太太手中过的。中间的月洞门,也并未封门上锁,西府那头只向外开了角门,角门外头是四通巷,四通巷再往外头,可就还有别的人家了。”玉晴继续说道。
“车来车往的事咱们都不晓得,别个事体又如何能知呢。一府一家,总要有个规矩才好。”
“现下家里理事的是您,二老爷、二太太又是长辈,奴婢一时也没想到什么稳妥的法子。本不欲说出来使您多思。”
亦柔手中的美人锤已是停了,以手托腮望着那盆花,听了这句,才回转头来看着屋中间的丫头:“这什么大事呢,你说得很是,我一个晚辈,不好置喙,只好去请老太太示下,不就稳妥了。二叔二婶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二人对视一眼,还有一句话都含着没说出来,就是大太太在家,这件事现下她也不好出声的。
今日刚在那边用了饭,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又正碰上二房有事,总不好现下便去鹤寿院说这些事体,故而下晌亦柔去鹤寿院消磨时,并未说起这些,只是一径将外头于旭的消息告诉老太太知道,又将自己去西府与二妹碰头的事细讲给老太太听,还带上胡妈妈提前备下的几盆花与老太太赏玩,又陪着老太太了用了晚膳。
次日,石家二小姐,闺名渝丹的,便应亦萱的邀请,来了于府。
筠连院可不像雅萃轩那样四处苍翠欲滴的样子,现下这个季节,正是花团锦簇,杏李桃棉就不说了,尤其樱花好看得紧,因为这是亦萱最喜欢的花,家下人就搜罗得最多。
其中光复瓣异种就有七、八种之多,石渝丹走在其间,简直流连忘返,她也是最爱这个的,只家中没这么大园子予她栽种,也找不到这许多名品。
看她陶醉的样子,纵心中有事,亦萱也有些开怀:“怎么样,下帖子请你来赏樱没错吧?”
石渝丹抚掌一笑:“可不是,我最爱这个的。前儿我还在想,怎么突然叫我来赏樱呢,春宴时不刚来过吗。”
亦萱略不自在,她又自己笑着接上来:“来了才知道,可见你是偏心我的,这两天花儿开得才盛,人又少,正可好好赏玩一番。”
纵使心中有事,见石二如此情状,亦萱本是个热心肠,自是感念,主动道:“你喜欢就好,一会子我们就在这樱花树下品茶如何,”又小声道,“我还藏着几颗漳平水仙呢。”
“真的?”石二原正抬头欣赏廊道上盘着的紫藤花,喜的一把抓住亦萱的手。
“是真的,”亦萱反握住她,“我如何不知你最爱那个?”又回身看跟着的丫头都落在了后头,这才道:“只是你们府里,不是我说,就送来了,你也未必到得了手里。故而我便藏起来,你来了就泡予你喝,岂不好?”
石渝丹撇撇嘴,“快别提了,那女人现在是越来越过份了。你看看我后头跟着这个...”
亦萱略回头打量一眼:“是有些面生,小元去哪儿了?”
“那女人怀着孕,借口与属蛇的冲撞,便要把阖府里属蛇的都送去庄子里暂避,你知道的,雷妈妈、小元,都是我娘留给我的人,原都属蛇,这一下,可就都出去了。就是昨天的事,把我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