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有点...”南妈妈看黄颖儿一眼，“一开始绿影正在跟前，她又没提，后头大爷回来，绿俏跟着过来了，她才说是绿影呢。”

黄颖儿心中一沉，南妈妈又道：“回来我问了，说是大爷回来的时候，别人都没接着，正好碰到绿俏，她才跟到那边来的。”

说是不舒服躺着起不来的人，怎么爷们儿回来又恰好接着了，这里头的事不去想还好，若是去想，就有好大一篇文章了。

略一思忖，黄颖儿道：“若是真的，这倒是桩好事，只是咱们也别光只是听闾妈妈说，也要帮着掌掌眼才是。再看罢。”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南妈妈自然理会得。只是不免又说起要从下人院添几个人来的事。

正当此时，绿俏又过来了。在这屋里，她与绿影二人素来是随便惯了的。进来看二人盯着她，倒觉有些不习惯。

“说你身子不好，怎么又进来了？”黄颖儿不免相问。

“前头是给南妈妈禀过，只是喝了两碗葱姜水，发一发汗，也就没事了。难道我还躺着等别人伺候不成？”绿俏爽利一笑，忽而想到什么，又沉下脸来，“只是这院中人是真有些少，大爷回来想是先来看奶奶，在院中喊了两声，竟无人接出来。幸而我已经爬了起来，才忙忙跑上去接住。”

她大大方方说出来，倒没什么，南妈妈也道：“正与奶奶禀报这个呢，如今数旬已过，该着添人了。如意苑不问，是二太太厚道，咱们先提，也没什么。”

有了前头这桩事，黄颖儿自然点头，又虑到婚前那笔银子，想想婚后的种种，快到时候与婆婆交心了，只看时机罢了。

此时早过子时，皇贵妃却还未安寝。宣平帝的事闹得这样，谁能心安，原本她搂着九皇子，仿佛稳操胜券的，谁料转身来一个对头怀树，竟无法交通勾连，细一打听，又是与于家负仇的，心头难免紧张起来。

再一听见唐清风被禁衣卫拿去问了，真是无事都要吓破胆。

好在那小子颇有急智，竟还能腾挪出功夫传出信来，细想想自己平日与他也并无直接交道，故而这才略能放下心来。

原想召娘家人进来见见，可是想想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安分些好，故而不过自己在宫室里踱步，交了子时，怕惹人注意，被传出话去，又转来躺在床上。

越想越是烦燥，不仅唤起人来：“慧云，慧云。”

外头却无人答应，反倒一个小丫头跑进来：“娘娘，慧云姑姑不在。”

“她去哪了？如何也不通禀一声？”

“天擦黑的时候，姑姑说要去精舍一趟，接着便没回来。”

那时是自己派她过去给皇上送甜汤的，如何这时候还没回来，也没个信传回来。

对着这样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来，皇贵妃正要挥手让她下去，外头来人通禀：“承恩总管来了。”

“带着旨意？”

“总管没说。”

那便是没有了，皇贵妃安心在塌上躺下，又命人将纱帘放好。

下人这才引着刘承恩进来。

“奴才深夜打扰娘娘清静，还请娘娘宽恕则个。”刘承恩唱个喏便行礼跪下了。

“总管请起，莫要客气。是有何事前来？”语气端和中不自觉透露出一股亲昵，总是自己人，只是这深更半夜来做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详的味道。

“启禀娘娘，皇上收用了慧云姑姑，待一亮，便要传旨六宫，封为慧贵人了。”

皇贵妃心中一惊，语气不免有所变化：“那也是她的造化了。”

“一应事体，奴婢知道料理，只是这样大事，总不能不先来报娘娘一声。”

二人又委蛇几句，刘承恩方行礼告退。皇贵妃这才又唤人进来，命将慧云之前住的屋舍用红布盖了，东西用红箱笼打点收拾起来。

众人这才知道慧云深夜未归，竟是有了这样的造化，不仅羡她命好，又疑是皇贵妃荐了慧云去争宠，一时纷纷扰扰，喧嚣直到夜半，才略安静一些。

清晨时分，皇贵妃刚妆扮起来，便有内事监领着慧云前来谢恩。

慧云一脸红晕，似娇羞不已，欢喜无限的模样。

贵妃看着，不免心悸，只也不露出来：“这果然是你的造化，我看着只有高兴的。只不知慧贵人如何安置？是随我一起还是另辟宫室？”

内事监恭敬答道：“皇上说全凭娘娘安排。”

“我如何安排，”贵妃莞尔一笑，面上也是欢喜的模样，“内苑之事，便去请皇后示下吧，你也是心实，来得这样早，必是还未去坤宁宫吧。”

慧云嗫嚅着道：“奴婢哪懂这些，只想着先回永和宫。”

“真是个傻子，”皇贵妃打趣一句，“如何还称奴婢，从此要自称臣妾，我倒要问你，你愿和我同住，还是另辟宫室呢？皇后娘娘那里，我自然也为你求情。”

慧云脸红不说话，内事监在旁道：“想是奴才们在这儿，贵人不好说话，奴才便先告退，去外边候着。”

见皇贵妃点头，众人皆退下去。

“现下你说吧，他们都走了。”皇贵妃仍是笑着问话。

“娘娘...”谁料慧云突然跪了下来，热泪潺潺而下。

“你这是做什么？”皇贵妃倒惊疑了。

慧云向前膝行几步，离皇贵妃近些，才小声道：“若是婢子有此心思，便叫婢子天打雷劈，永世不再轮回。”

“你这傻子，”皇贵妃听了这句，忙忙止住，“皇上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说这些做什么。”

“娘娘，”慧云哭着道，“奴婢知道您不会相信，可是，可是奴婢进了精舍，将甜汤送上，便不知为何不见他人，皇上见是娘娘送的，当时要饮，奴婢只得上前伺候。谁料喝了汤，不一会，不一会儿就...”

“奴婢自知无法自清，但这局，究竟是对娘娘设的，奴婢眼下只是不知，奴婢该怎么办好，奴婢若是死了，他们是不是要赖着是娘娘害了奴婢，奴婢若是活着，又成了他人攻戕娘娘的靶子，奴婢浑不知如何是好啊。”慧云说着话，热泪又滚滚而下。

见慧云如此，皇贵妃不禁也动了几分真心，但旋即又收住，人在深宫，见事见情难道还不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