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地步,再推辞便是矫情,亦柔微一颔首,玉晴便接过亲随手中递来的信符。
这么些日子以来,实也没什么事,用得上驱使这些人物,故而不过四时八节,着人打点礼品问候,年节下,还另有赏赐。
直到穆家那头传信出事,亦柔心痛之余也没忘了命人给金阳道送祭礼。
如今,也不知道这群人是还在不在,却不得不一试了。只看于旭与怀树来往到这种程度,镜花山房却仍一无所知,已可知二叔帮着隐瞒多久了,府中各线,已不可信。
玉晴打着采买的由头出去,不过半日回转:“小姐,金阳道那宅子里,如今只住着一对老夫妇,见我上门,颇为诧异,说自己是租住在此的,原主行商去了,早不知所踪。”说着递出信符来交还。
亦柔接过,沉默不语。算算日子,那正是小侯爷出事传信过来的时日,只不知这百数名热血男儿,究竟是遁走他乡还是回了西北。
眼下手中无可用之人,其他各线不敢动用,于川等虽信得过,却毕竟势单力薄,她甚至不敢起身往镜花山房去送信。
一时枯坐无言,天色渐渐暗下来,胡妈妈进来看着这副光景,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口道:“外院的人报来,孔巧裳送布样子来了,您看是送到咱们院子里来,还是送到锦华院去。”
胡妈妈想着,这个时候做这些,自然是为着三小姐了,故而有此一问。
玉晴看主子一眼,忙道:“自然送到咱们院里来。”
亦柔微蹙眉头:“还怕别人看不懂不成?既然送来了,就各院里都分送一些。咱们院里,并亦容、亦萱、亦莲,都送一些。你跟着去看看,若有那富贵稳重的面料,给老太太并几位太太都送些。若是没有,便让明日再送来。”
玉晴脸都红了,胡妈妈微一愣怔:“越是越老越不会办事了,还是小姐心细,这就去办。”说着便招呼玉晴一同下去了。
众院里得了花样子、布样子,自然还要拣选服装款式,一通扰攘下来,玉晴回来已是掌灯时分。
胡妈妈在院中止了步,向玉晴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去给小姐报了便是。”
玉晴知道这是胡妈妈给她留脸,让她描补上刚才的错失,自然对胡妈妈行礼道谢,这才快步进了正房。
看着玉晴的背影进了门,胡妈妈这才转身回了房。
亦柔正等着她的信,玉晴进去也没磕绊:“小姐,金阳道的人还在呢,这孔巧裳的掌柜便是他们叫进来送信的。”
说着展出一块腰带来:“这是那慧娘单奉于我的样子,我只揣在怀里,想来如有信鉴,便在其中了。”
又凑在烛火下来,拿剪刀一理,可不就是中间夹了一张字条。
亦柔看了,微微一笑:“这样看来,日后联络倒是便宜,金阳道都不用去,只传孔巧裳说话便是。”
数年下来,玉晴早学会听亦柔说话行事,而不相问,她自将亦柔备下的信鉴传了出去。
孔巧裳的掌柜领着人从于府里出来,原还想着要去别家的,谁料竟耽搁这样久,只得命人去给那两家传话,自己直接回了店里。
一进孔巧裳那三屋小楼,慧娘与柜上人交接完,便直呼疲累,回了自家阁楼。她素来如此,在屋中拈针若十二个时辰不歇息也使得,出门子过府,却是一步路也嫌累。众人早惯她如此,不一会索性将晚膳都送进她房里去,不与大伙一起用。
见送房的厨娘下去,慧娘才坐起身来,面前四碟荤菜两碟冷盘,仔细一看,无非炸银鱼、炖猪蹄、白切鸡并老鸭汤等,要说一般人家这是很好的膳食了。只慧娘并不感兴趣,口中懒洋洋道:“都是油腻腻的,谁爱吃这个。”
旁边小丫头乖觉:“前儿我看一碗酒酿桂花汤圆娘子用得倒好,莫如我去传一碗来?”
说到这个,慧娘倒还有点兴趣:“罢了,你去传一碗吧。”
孔巧裳这里生意好,绣娘都是养在自己店里的,十二个时辰错班织绣不歇,故而厨房也是如此,汤水便宜得很。
待小丫头去了,慧娘别上门,这才叩响壁板一处,而后掀开一块,将一个细小的圆竹筒丢了进去,旋即又将壁板合拢来。
又过几日,孔巧裳的一名帐房去了宜丰号,碰巧那时只于川在柜上,便由他接待,议定了在宜丰号设户立帐事宜,此是后话。
浮香院近来行事好像有了些章法,于旭往这头来的频次较往日渐多了些。黄颖儿原是不好说的,只是没想到,竟渐渐还在浮香院留宿起来,这就不由得她不多心了。
马氏当婆婆的人,也只有拿些新媳妇刚进门,总要做脸面的话来说于旭,可于旭也并非听不进去,只道总是在黄氏处多,在秦氏处少,再有若是马氏下了话,当天必留在黄氏处的,倒令马氏如同老鼠拉龟,无处下手,眼见黄氏常有些神思不属,一看就是耽了心事的模样,她也无法,总不能把儿子绑起来。
这日亦容下了学来马氏处消磨,未见黄氏,问了一句:“娘,嫂子今日不在?”
“说是身子有些个不爽利,怕过了病气,今日便不过来了,使人来报过了。”
亦容撅嘴小声道:“是不是因为那秦娘子的事,嫂子心里不高兴呢,我去劝劝她?”
现下秦柳若也没有名份,自于旭成婚以来,渐渐便以秦娘子浑叫着。
“那倒不用。”马氏是没受过妻妾之扰的,但看黄颖儿大气,想着慢慢也就好了,提起来说,反是不美。
“要说起来,”亦容坐在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拣选着糕点来抿,“秦娘子进门还在前呢,又生了儿子,如今却什么也没落着,也怪可怜的。”
这话听着稀奇,马氏留心问道:“你怎么倒帮她说起话来?”
亦容想给母亲说点什么,想想又搁下了,只道:“本就如此嘛,我也不过说嘴罢了,前头她总是愁苦模样,我也懒怠去见她,可想想她也是个有些可怜的人,我又与她计较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