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二人赶忙正襟危坐,坐在那儿一本正经的喝起茶来。
账房先生推门而进,将银票放在桌上:“林师爷,这些是您要的银两,一共二百两,您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林一一将钱收入钱袋中,抬头望着账房先生道:“还请先生给我拟一张借据。”
“这......鹤大人要用钱,就不用借据了吧。”望了一眼鹤鸣又道:“玄尘府的官爷每月持鹤字牌从账房中取钱也从未有过打欠条的规矩。”
知道小姑娘是个有原则的人,做事又向来思虑周全,便冲账房先生点了点头:“老刘,给她开借据,不要利息。”
“玄尘府谁还有鹤字牌?”林一一觉得官是官,民是民,怎可因为鹤鸣是县令的亲弟弟,就来这儿占尽便宜。
“魏品,魏官爷。”账房先生道。
“魏品来你这儿拿钱?每个月拿多少?”林一一看向一旁的的人。
“这个事,说来话长。”魏品来拿的钱是给林一一发俸禄的,当初她回来的时候,大哥坑了自己每月八两银子给林一一当做俸禄,这事儿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得生气。赶忙给一旁的老刘使了个眼色。
可老刘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情。面对这位“高官”,禁不住问,全说了出来:“每月八两银子,因为那个鹤字牌特意雕了个八,所以每个月最多只能拿八两。”
收了欠条,拿着德聚楼的账本。林一一便怒气冲冲的回了玄尘府。
一进大门便撞见祁明,“魏品在哪儿?”
见林一一面色不对,祁明试探道:“师爷,您找魏品什么事儿呀!”
“好事!”
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怕是正在气头上。自己可惹不得,赶忙将魏品给卖了:“在大人书房呢!”
“在大人书房,那可是太好了。”
看着小姑娘的样子,祁明打了个寒颤:“这小姑娘脾气真辣,魏品老兄,今日怕不是要折她手里了。”
转眼间,林一一便到了鹤羽的书房,正在屋内商量公务的二人满头雾水的看着门口的人。
“师爷,您来啦!”魏品道。
林一一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书桌前。将账本翻到记有“魏品取钱”的那页摊放在鹤羽的面前。
见了账本,鹤羽自然知道她所来为何,冲魏品使了个眼神,那人赶忙退出屋外。
“这个是我让魏品去取的。看样子我上次的话,林师爷听进去了,都知道关心鸣儿了。这都关心到德聚楼的账上了。”
“此事与鹤鸣无关,大人如果要用钱,应该是从鹤鸣手中拿,而不是拿着鹤字牌从德聚楼的账房直接取,所以这笔银子是玄尘府用的对吗?”
鹤羽点了点:“对,是衙门用的。有何不妥?”
“大人准备何时将这笔钱补上?”
“用了就用了,没准备补。”
“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大人要用银两,鹤鸣给您再多也与我无关,可是衙门从商户那拿钱,哪怕拿一文钱也是不妥的。即使鹤鸣是您的至亲,衙门也不能从德聚楼拿钱用。如果传出去,我玄尘府如何在百姓之中立言?”
看着小姑娘认真和自己争辩的样子,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家的傻弟弟为什么认准了她。
除了聪明伶俐之外,她是那样的赤诚。
“那每月八两银子,是我坑鹤鸣的。给你的俸禄。”鹤羽坦白道。
这消息对于林一一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骄傲:“所以说,大人您留我在玄尘府不是因为我才高过人,是个堪用的,而是因为鹤鸣出钱给你留我?”
鹤羽见小姑娘受了打击,生怕她误会什么,再生出什么麻烦来,忙道:“你瞎想什么呢?我去寻你鸣儿根本就不知道。后来还以为......”
“以为什么?”小姑娘追问道。
“还以为你倾慕于我,所以才愿意和我回来。还说让我好好待你!”
听到这话,小姑娘手扶额头,心想这个笨蛋,实在是丢死人了。“那,那银子怎么回事儿?”
“我坑他的,我和他说,你的人你自己养啊。他一高兴就答应了。所以呢,他就给了我一块儿鹤字牌,让魏品每个月去德聚楼取银子。”
林一一上前两步,道:“我听明白了,大人是用鹤鸣的钱给我发的俸禄是吗?”
坐在那儿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师爷果然是我玄尘最聪明的女子。一点就通。”
“那麻烦大人将德聚楼账上的钱给补平,我林一一更是玄尘府的人。”说着拿起账本离开了书房。
看着紧闭的房门,鹤羽兀自笑道:“这都已经开始偏向鸣儿了,看样子我真的要赶紧成亲了。”
想到成亲,鹤羽就头疼。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个卷轴,拉开末端的绳子,一副丹青出现在面前。
画上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形婀娜,长眉入鬓,娇俏可爱,是个十足的美人。
这副画是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到玄尘的。
画上的正是自己那未见过面的,要娶的女子。她那样好看,可是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又从书架上抽出八个卷轴,依次展开都是女子的画像,每一幅画的落款都是上元节。可只有其中一幅是完整的,其余七幅都只是绰约的身影,但不难看出这些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自言自语道:“鹤羽,你已经决定娶亲了,就不能再留着这些画了。你要对你的妻子很好才对。”
卷上那些画,将它们一幅一幅的投入火盆之中。
炙热的火中,鹤羽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身影。
十六岁那年的上元节,瞒着母亲带了鹤鸣出去玩。谁知灯会上竟有人闹事儿。他拉着鹤鸣就跑。一口气跑了二里地,在一个馄饨摊子前才停下来。一回头,谁知拉的根本不是鹤鸣,而是一个扎着两个小团子,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那娃娃喘着粗气,红着鼻尖,一直盯着自己看。
自己不知怎的就慌了,不知是因为把鹤鸣弄丢了,还是因为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不一会儿,鹤鸣就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哥,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差点儿没跟上。”鹤鸣道。
那少年道了谢,领了娃娃,便离开了。
而自那夜起,那娃娃的身影便烙进了少年的心。
只可惜那时太年少,岁月又太悠长。才成了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