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菱愣了许久,抬头望着林一一,一双眼眸里尽是水雾:“姑娘,今年回京,我就不陪你回去了。”
看着她的模样,大概也猜出是为何,此番回京,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鹤羽是要去下聘,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来年回玄尘时,新妇说不定也会跟来。
小姑娘点了点头,道:“好。”只这了了一个字,或许不足以抚慰她的心,只是时至今日,多说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而自己,本就不是个擅长安慰旁人的人。
时间过的很快,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学府的房屋大多也都修缮的差不多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也都一应俱全。
进了十二月,就是该收商税的日子。
告示贴在东街以后,东西二街的商户便纷纷捧着账本前来。从早到晚,一刻也没闲着。
为了方便收商税,还特意将南北街每月收管理费的那人给叫了回来。
足足五日,才将商税给收齐理清。
玄尘府的书房中熬了三夜的灯火。
烛光中,林一一捏着炭笔,正在一空白账本上算着什么。
察觉到不对之处,抬头看了看正靠在桌旁打瞌睡的鹤羽。
“大人,少了一户。”
听到有人唤自己,鹤羽缓缓睁开眼睛,懒洋洋道:“少了谁家的可知道?”
“鹤家,德聚楼的。”
鹤羽一拍脑门,惊呼道:“我给忘了。前两日鸣儿回京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我这事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鹤大人准备偷税漏税呢!”
“明日还劳烦林师爷走一趟。”
“行~,明儿我去一趟德聚楼。把你们鹤家的帐给要回来!”
提起精神来的鹤羽道:“师爷别那么见外呀,这分明是我们鹤家的人。”
林一一耳朵一热:“你,你干嘛让鹤鸣那么早回京,搞得还得我自己去收账。”
“回京帮我备聘礼,若是一起回去,差不多就快到年下了,再备聘礼,就晚了些。”鹤羽才不会告诉这个小姑娘,自家弟弟早回可不是只帮自己备聘礼,而且也要给她备聘礼。
“你定亲,让你弟弟去给你准备聘礼?是不是有些没诚意?”林一一试探道。
“主要是为了让鸣儿一回生,二回熟。等给你准备聘礼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的。”鹤羽打趣道。
“得得得,我呀,回去睡觉去了!”
走到门口,林一一又退了回来,试探性地说道:“我屋里的小菱说,年底不随我回京了。”
鹤羽看着账本,头也没抬:“嗯,知道了,京中不缺侍女。”
林一一只觉得心中微凉,鹤羽未必是个薄情的人,只是心中没有对小菱的情,自古,无情比薄情更让人心寒。
第二日,一一如往常一样往德聚楼走去。
那条青石板路被白雪所盖,行人也较往日少了许多。厚厚的棉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切都很美好,只是身旁少了一个鹤鸣。
账房内,账房先生恭恭敬敬的将账本捧了出来。
“林师爷,一共是四百二十七两白银,我给你折成了银票,这是账本,您请。”
望着那惊人的数字,小姑娘差点惊掉了下巴。要知道,整个玄尘大大小小的商户,总共才收了两千三百两白银。而德聚楼一家,就收了四百二十七两。
“老刘,你们德聚楼今年的收入是八千五百四十两白银?”
“嗯,的确有八千五百四十两。”
林一一清点了数目,又从中抽出二百两的银票推给他,又从荷包中抽出一张纸条:“这个是上个月从这儿支的二百两。借据也在这里。我们玄尘府与德聚楼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那账房先生将借据拿到一旁,盖了个“作废的印章又给送了回来:“林师爷,您收好!”
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方盒子递给她。
那盒子是紫檀木所制,有淡淡清香。盒子开合处有一个小锁,取下来,打开一看,是一支白玉簪子。那簪子是鹤形,看着不像精巧的南雕,更像是粗犷写意的北雕。温润光滑,拿在手中微微发凉,但很快便随着手的温度慢慢升温。
“这物件儿是公子留下来,叮嘱我等您来收税的时候给您,当做他不在这几日的税款,至于本金,还得等您到了京城再找公子要。”
“既然是税款,那我就收下了。”林一一将簪子放进盒子,塞入袖中,低头一笑。
账房先生起身,引她出门,“林师爷,我让店里的伙计送您回府!”
“不用,魏品和祁明就在门外。”
“那您慢走”
回了玄尘府,鹤羽正在书房内喝茶。
“大人,您看。”林一一将账本放在案上。
瞥了一眼桌上的账本:“德聚楼的账本?”
“嗯!你家的账本。”
“这有什么好看的。”
“今天我去德聚楼收收税,一共是了四百二十七两。也就是说,德聚楼一年一共赚了八千五百四十两。”
望着毫不吃惊的鹤羽,林一一傻了眼,自己好像,真的要嫁入豪门了!
“玄尘府的事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学院的事儿,商税的事儿也都结束了。还有其他事儿吗?”
想了半天,林一一摇了摇头:“没了,今年就差不多了。”
“那后日我们就该回京了,十日左右的路程。你准备准备。”
“好!”
闷了半天的鹤羽,抿了抿嘴道:“给你们姑娘家送些什么合适?”
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小姑娘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大人您送给谁?”
“装,接着装。”
“嘿嘿嘿,我知道是京城那个姑娘嘛。”坐端正,思虑了半天:“镯子,簪子,布匹之类的,都好。”
“要我说,都不好,那些是送意中人的东西。”
“大人是另有意中人?”看着他的面容,似乎这个人也是有一段往事的。
那个模糊的身影,再度出现再他的脑海中:“有,也没有。”
“那应该就是有。”
“如今,有也无用了。”语气中尽是苦涩,如同枝头上刚刚摘下来的生柿子一般。
“大人,你会纳妾吗?”
“你是想问鸣儿会不会纳妾?”
“不,我是想问你。”
“何苦再多伤一个人的心呢?”
回了西院,看着忙里忙外给自己收拾行李的小菱,鹤羽的那句话又浮现在她的脑海。
是呀,何苦再多伤一个人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