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依旧是那处荷花潭,每当道士弹琴时,少年总会前来倾听,听完后,或多或少都会送上一些礼物,有时是花枝,有时候是叶子,有时候也是石头石子,或者市井之中得来的小玩意。
有次道士心中想着事情,坐在琴边谈了几个音符,弹不下去了,便坐在那里出神。
少年掠进院子,看道士发呆,便笑道:“今天怎么不弹了?”
道士摇头:“心中有事,弹不出。”
少年便道:“那我弹给先生听。”说着坐到古琴旁,伸出手指,想了想道士弹琴时手指的模样,便噼里啪啦弹了起来。
旁边小童听得直捂耳朵,道士摇头道:“你这样弹下去,要坏了我一床好琴。”
少年抬头笑道:“是么,我觉的挺好听啊。”
小童嫌弃的努嘴,那道士便道:“若想学琴,我可以教你。”
少年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下,“我可以相信人类说的话么?”
道士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又看向眼前少年,这许多年不见,他遭遇过什么吗?手拂过琴弦,认真道:“你可以相信我说的话。”
从那以后少年便住在了道观里,道士招呼小童收拾干净的厢房,又找了本入门指法的书籍给少年,少年迟疑:“我住在这里,先生的那些徒弟会介意吗。”
旁边那小童哼的一声,转过头去。
“只要我不介意,其他人便不会介意。”道士道。
“师父。”小童叫道。
“那我每天只吃馒头,喝山上的泉水。”少年道。
“好,每天早上先去山上挑两担泉水下来蒸馒头。”道士向着小童吩咐。
“师父。”小童心中不满。
“我是不是也要叫先生一声师父?”少年问。
小童急道:“不许。”
道士接道:“确实不许。我虽修道,也不过这凡间数十载,而你非人非仙,非妖非怪,乃是这世间几万年天地灵气凝结而成,我担不起这师父一称。”
这下该小童听得惊掉下巴了。
少年住在道观里,除了学琴外,也会帮小童去山上泉里挑水,帮其他师兄弟们打扫杂物,这般大约半年多时间过去,直到有次小童去山下采买回来,告诉道士,说下山最近突然来了许多十二世家的人,不知为何。
当时道士正在教少年弹最后一曲广陵散,若此曲学成,便没什么可教的了。
听到小童的话,正在专心弹琴的少年手下一重,弹错了一个音符。
正拿着琴谱指导的道士瞥了他一眼,向着小童道:“我们与十二世家素无往来,也无牵扯,不必管他们。”
小童应声退去。
道士看向少年,“怎么不弹了?方才这一句弹得很好,再来一遍。”
一曲广陵散学完,已经将近傍晚了。小童来招呼师父吃晚饭,少年说不饿,便一个人留在凉亭里,呆呆出神。
太阳落下,夜幕降临,一团黑云卷卷而来,不一会儿,便有雨点落下。雨打荷叶,一片清爽。
道士吃饭回来,看到少年还坐在琴前,便道:“既然不饿,就再弹一遍方才的曲子吧。”
少年怔怔抬头,“好。”
焚香危坐,手拂过琴弦,开始弹奏方才的曲子。
雨水沾着曲子中的杀伐,静立在旁边的道士突然抽出旁边架子上的一把木剑,跟着舞了起来。
琴剑想和,绝世无双。
最后一曲终,道士淡淡道:“要走吗?”
少年点头,“是。”
道士问:“什么时候?”
少年答:“明天早上。”
道士点头:“好,走吧。”木剑放回架子上,转身离去。
雨下了一夜,断断续续,早上天还没亮,又朦胧起来。少年去拜别道士,却得知道士一早就出门了,不知去向。
少年独自出了道观,心中有些不舍,但既然十二世家的人已经查到山下了,若再待下去,只会连累老道士。
正沉吟间,只听道观里那小童子的声音唤道:“留步留步。”正要关上的大门又复打开,小童抱着一床古琴追了出来,递给少年,“这是师父留给您的。”
少年看那布绸里包裹的古琴,正是老道士最喜欢的那一床,便笑道:“老道士还真舍得啊?”弯腰摘下古琴琴珍处一根流苏穗子道:“我这人居无定所,这么好的琴,怕会折在我手里,我只要这根穗子留个念想就好。替我谢谢老道士,他若有心,就替我好好收着这床琴,说不定将来我还会回来呢。”
少年跟小童拜别,回头看了几次道观,始终没有看到老道士的身影,走出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忙回头唤道:“小书童。”
小童看向少年。
少年问:“在观里叨扰这么久,都不曾问过老道士的名讳呢。”
小童道:“师父名讳,室庐真人。”
“室庐?”少年一下子愣住,口中重复,看小童点头,心中沉吟,“室庐,室庐。”又是自个儿一笑道:“竟然是你,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