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宋远修与白慕青同时上了擂台。
宋远修对白慕青道:“白阁主,且让宋某先来会会,这届武林盟主还未有人选,宋某依然是盟主,对于此事,责无旁贷!”
白慕青也不坚持,斜睨楚世昭一眼,轻飘飘落在座位上。眼里寒霜尤未敛尽,雪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静观其变。
楚世昭阴阳怪气道:“哟,宋盟主肯出现了?还以为宋盟主也等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呢!”
宋远修正义凛然道:“少逞口舌之利,既然楚教主已然上门挑衅,就算是宋某命丧于此,断然没有退缩求全之理!”
楚世昭笑道:“说得如此光明磊落,就是不知宋盟主的剑,是否如你的语气那样硬气呢?”
宋远修面色不变,直接道:“请!”
楚世昭神色一凛,严肃以待,率先弯刀出鞘,宋远修也拔剑出来,两人都不敢贸然出手,对峙足有一盏茶时间。看台上无人敢发出声音让宋远修分心,一时间只有远处被风吹拂过的竹涛声。
烈日当头,两人全身暴汗,汗水落入眼中也不敢眨眼。
终于还是楚世昭沉不住气了,狂吼一声出了刀,宋远修亦闻声而动,刀剑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擂台上,围栏上,看台边沿都是他俩的战场。打得平分秋色,难舍难分。
在场所有人心越揪越紧,心里暗暗为宋远修鼓劲,如今谁是盟主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不让这外族人继续耀武扬威。
终于,宋远修看到楚世昭的一个破绽,一剑挑中楚世昭的左肩,虽没伤及要害,却也让所有人轰然叫好,感觉一直紧绷的弦脱手射出一样畅快。
楚世昭听得叫好声,面色一沉,用了十成十的气力一刀劈下,宋远修挥剑格挡,楚世昭咬牙按下,宋远修自己的剑被按压至肩头,鲜血汩汩流出。
各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都为宋远修捏了一把汗。
宋远修矮身转开,摆脱了楚世昭的压制,还未站稳,楚世昭又一刀劈来,宋远修左闪右躲,把楚世昭惹得越来越不耐烦,飞身跃起落在宋远修身后,从背后一刀穿过宋远修右胸!
看台上所有人都惊呼起来,楚世昭狂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宋远修忍着剧痛握剑将楚世昭也刺了个对穿!
两人谁也动弹不得,房顶上又飘下来一个灰衣老者,倏忽间就将楚世昭架上屋顶,眨眼就消失在云鹤山庄。
众人这时才如梦苏醒,纷纷下台去扶宋远修。
万剑宗弟子去安置宋远修,眼下这擂台还打不打?众人面面相觑。
张乖崖道:“如今这二人两败俱伤,这流程如何进行?”
青云子起身道:“贫道认为,宋盟主也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声誉才受此重伤,我等趁着他昏迷时竞争盟主之位,是否太不人道?”
“是啊,是啊!”“就是,这也太没良心了!”“依我说啊,宋盟主如此舍身取义,再尊他为盟主他也当之无愧!”
台下一时间议论纷纷,呼声皆是让宋远修连任。
张乖崖冷笑道:“宋远修这苦肉计倒是不错!”
欧阳旌不忿道:“那张庄主刚才如何龟缩不出?”
张乖崖有些挂不住,又提欧阳旌的八卦:“欧阳门主有这伶牙俐齿,不若多花些功夫在哄你师侄上,你就不怕等你老迈,他也让你尝尝走火入魔,形同废人的滋味。”
“你!”眼看欧阳旌和张乖崖杠上了,青云子连忙打圆场:“各位,请听贫道一言,如今宋盟主昏迷不醒,擂主空悬,不若将这比试向后顺延些时日,待宋盟主醒来再行商议。”
“好!”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张乖崖也只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净空大师也缓了过来一些,起身合掌道:“各位施主,今日还有一事,还请在座各位做个见证。前些日子,藏剑山庄与藏刀阁起了点争执,请老衲去做中间人,最后并未谈成,约定以打擂定输赢,双方已立了字据画了押,不得反悔!”
张乖崖率先跳下擂台,白慕青紧随其后,张乖崖笑道:“白阁主……”
随即便被白慕青打断:“要打便打!说些废话做什么?”
张乖崖被噎了一下,面色一沉,竟也不再废话,拔剑攻来。白慕青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用折扇格挡。
在场的与张乖崖结怨的不少,虽然他们跟白慕青也没什么交情,但是他们都盼着白慕青骑着张乖崖暴揍一顿方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显然,一开始就被张乖崖压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过了一会儿,内行的人看出了一点门道,不是张乖崖压制他,而是白慕青在遛着张乖崖。
张乖崖越急越近不得白慕青的身,一时情急露了破绽,白慕青瞅准机会用折扇缝隙卡住了张乖崖的剑,张乖崖阴阴一笑,左手袖口寒光闪过,一把匕首刺中了白慕青的右臂!原来这老狐狸是故意露怯!
雪柒心口一窒,“霍”地起身,红袖按住了她,摇了摇头。
再看台上,白慕青忍痛一掌将张乖崖打得倒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仍是笑着:“白阁主,怎样?右手抬不起来了,还要打吗?一个码头是轻,废了右臂可不值当!”
白慕青并未接话,左手拿过滴着血的右手里的折扇,朝张乖崖甩了出去,任凭张乖崖怎样闪躲,那折扇就像幽灵一样跟着他,张乖崖提剑要发狠打落,一击下去,又一把折扇从原来的折扇里分离而出,每个扇骨都是一小把利剑,直取他的咽喉!子母扇!从未有人见过白慕青用过此招!
张乖崖面如土色,已无暇分身再将其打落,只得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半晌都未有穿喉迹象,睁开眼一看,白慕青用左手把子扇抓住了,轻蔑地笑了笑,飞身回了座位。
其余人看着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张乖崖,欢呼不已,雪柒看着白慕青流血不止的右手在微微发抖,瞬时红了眼眶,白慕青笑道:“别担心,并无大碍。”
净空大师起身说道:“胜负已然分出,按照字据,藏剑山庄在南阳所有镖局归藏刀阁接手,不可事后就此事寻衅滋事。”
藏剑山庄众位弟子簇拥着张乖崖恨恨地离开了。
其余各派见无热闹可看,也没有宋远修出来主持,也纷纷离开了。
众人离去后,白慕青才吐出一口乌血,雪柒急忙上去扶住,白慕青吩咐墨言:“你去把马车驾到山庄门口,切记,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受伤的事!”最后一句话是跟所有藏刀阁弟子说的。
白慕青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雪柒身上,她能感觉到他的喘息变得粗重,他的手心不断在冒汗,仍旧对每个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
他一向清冷,别人也不怀疑什么。
直到到了马车上,白慕青才彻底瘫软下来,冷汗印湿了他的衣衫,白慕青艰难道:“匕首上有毒!”
雪柒心惊不已:“不是说不能用毒!”
白慕青咬牙道:“他断定我不会声张,这些年藏刀阁一路突飞猛进,根基不稳,一旦将我中毒的消息传扬出去,多年来对藏刀阁产业虎视眈眈的心怀不轨之人必定有所动作,我不敢冒险。”
雪柒听得这些,对这卑鄙无耻的张乖崖愈发怒从心起,提剑起身:“这个老匹夫,我杀了他!”
白慕青连忙拽住她的衣襟,摇摇头:“别去!你去了正中他下怀!”
雪柒恨恨地坐回去,对着外面驾车的墨言撒气道:“快点!再快点!”
墨言也不见怪,拍马加快速度。
到了摘星阁,白慕青已陷入昏迷。绿翘上前搭脉,温柔如她,也忍不住骂了一声:“姓张的老匹夫,如此阴毒!”
红袖急道:“你倒是快说啊!阁主中的是什么毒!能不能治!”
绿翘道:“此毒名叫新生,乃五毒老祖传下的,制法繁杂,并不多见。”
红袖怒道:“你就说能不能治!”
绿翘蹙眉道:“能倒是能,但是我只是听过,并不知道治法。”
红袖气得捶桌,赤着双目欲冲出去,雪柒说道:“且慢,有人或许可治!你们看着他,不要声张,我去去就回!”
说完就出了门,她只能赌一赌,赌一把老头和问情阿姨还未离开南阳。
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她不能让藏刀阁的人去找,这样太引人耳目,她打算把南阳所有客栈和酒楼都翻个遍,幸好,天可怜见,她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碰到了正欲离开的两位!
她扑到老头跟前,气喘吁吁道:“老头,随我走一趟!”
老头还在打诨道:“莫不是你哪个相好又命在旦夕拉我去救命?”
问情掐了他一把,朝雪柒道:“走吧!别听他胡说!”
路上,雪柒已经把情况大略说了一下,二位也不敢乱下定论。
到了摘星阁,问情搭了搭脉,蹙眉道:“绿翘姑娘说得不错,此毒确是新生。”
绿翘得到问情的肯定,心中十分激动,问道:“那前辈可有治法?”
“有!”问情肯定道,众人欣喜溢于言表,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心沉到了谷底,“可是那人最后死了。”
“若是不治,断断续续地清醒约摸半年,若是治,死生参半。”
众人都不敢言语,雪柒艰难问道:“痛苦吗?”
问情答道:“此毒名为新生,中毒者初时神志涣散,接着记忆丧失,然后五感退尽,最后宛若新生儿一般在睡梦中死去。”
雪柒强忍惊惧,声音被压制得颤抖不已:“如何治?”
问情看着雪柒,心疼不已,轻声道:“其余药物都是寻常,有两味药十分稀有,有价无市,我医仙谷都没有。”
“哪两味?”
“止戈。”
绿翘激动道:“这味阁中有!”
“聚魄。”
绿翘快哭出来了:“这味藏刀阁本来有的,上回易物仪式换出去了!”
雪柒急忙问道:“可知给了谁?”
绿翘道:“因为聚魄不太常用,我特意查过,所以记得十分清楚,是太医院院正梁庭安。”
老头说道:“那便是在大内了!”
大内,如何得进?即便认识李灏,可是如今连他的面都不知如何见。
看到蜷在床上昏迷的白慕青,雪柒咬牙道:“我去!刀山火海都去得,区区大内算什么!”
正要出去,迎面撞上白慕青的娘亲,她眼圈泛红,脸却煞白,一把抓住雪柒,塞给她一块玉牌道:“带上它,或可保你性命。”
雪柒一脸冷漠,迟疑一下,还是接过放进了怀里。
红袖追了上来,两人开始没命地赶往建邺。
这已是第二次她快马疾驰为了救人性命,上一次李灏受伤是为了救她一命,这一回是她竭力想救白慕青一命,说不清哪一次让她更为害怕着急,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