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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第一缕晨曦升起来,言之庭早早敲开时家的门,拉着她去赶早市。

天气渐暖,时沐脱掉了棉袄,换上轻薄的外套。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刚过肩头的发乱蓬蓬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晃悠在街上。

言之庭扒拉起她的辫子,隔着口罩,嗡嗡的鼻音:“女孩子家家,不讲卫生!”

他感冒了,严重的莫名其妙,咳嗽了好一阵。

时沐打哈欠,懒洋洋,斜旎他一眼:“下次别叫我起这么早,保准收拾地干净利落。”

言之庭笑,露出的眼睛眯起,拍拍她的头:“不过我也不嫌弃你。”

时沐翻白眼,笑地真诚:“把手拿开,我嫌弃你。”

他撅嘴:“切,小心眼的哟!”

广场对面有个开阔的商业街,喷泉前已摆满了各色小摊,商家大多数是外地人,挎个小腰包站在各自抢的铺位前,有的直接是拉着一卡车的货物,停在街边上。大爷大妈们凑热闹,都提着个小马扎来回逛着,逛完了直接去对面广场听戏。

卖玩具卖鞋垫卖真皮腰带……啥都有,大喇叭夹杂地喊着,此起彼伏,聒噪得不行。

时沐捂耳朵,暗想这年头大爷大妈们杀伤力太大了,看着他们从容地面不改色地挑选着小商品,望尘莫及。

言之庭却感到新奇,拉着她穿梭在小摊之间,啥都想看一看摸一摸。

当他第十二次在小摊前停下脚步拿起一袋防汗鞋垫时,时沐彻底臭了脸。

少年拿着那包鞋垫,透明的塑料袋装着,他前后翻看塑料袋上打印的广告词。

老板一手摸着腰包一手抚着肚子,说话一股陕西腔:“我们这个鞋垫好哇,防汗,不臭脚!我们采用的是欧洲进口的吸汗防臭抗菌的材质,经历了三十二道功效,要是是假的你就来找我退货,假一赔十!”

时沐吐口水,好家伙,一布垫整的这么高大上。

少年挑眉:“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老板硬气,大手一挥:“老子做这生意十几年了,我卖的东西我能不知道吗?欺骗消费者的事儿老子从来不干!”

言之庭愁来瞅去,扔了回去,义正言辞:“不买。”

转身,又拉起时沐往另一摊位跑。

来往的都是老人妇女,还有被牵着驼着的嘴里舔着糖葫芦的小孩,鼻涕挂在鼻子下面,红着小脸蛋,纯朴的可爱,却鲜少有与他们年纪相仿的。

一老爷爷看着他俩跑来跑去,呵呵乐了,现在这小孩,多有活力!

时沐捂脸,真丢人。

两人都冒了一头汗,太阳升到正空,言之庭手中淘了一大包,奇形怪状的古玩、好用的水果刀,还有听说是进口的花边牛仔帽……

时沐扭开矿泉水瓶,咕噜咕噜:“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做题!”

言之庭擦掉她额前的汗,白她一眼:“你早晚成一书呆子!”

“我乐意。”时沐盖上瓶盖,转身就要走。

言之庭看到前方,眼睛亮了,再次拉起她,跑过去。

“欸!”时沐突然被带起,一口水差点呛进鼻子。

这是个套娃娃的小摊,地上铺着尼龙布,布上摆放着各式小玩具。

摊主是个年纪不太大的妹妹,手中套着一个个塑料环,扎着两个麻花辫,站在一边,拘谨胆小的模样。

言之庭引着时沐站在摊前,弯腰,手撑在膝盖上,兴致浓厚地看着那些小玩意儿。

“小沐,你想玩吗?”他抬头问。

时沐也没玩过,看了眼拘束的小妹妹,点头:“好啊。”

言之庭笑眯眯给了钱,五块钱八个环,他递给时沐四个。

丢丢丢,全都扑了空。

他只觉新奇,急了心性。时沐偷笑,又递回给他两个,温和的眉眼:“再试一次。”

言之庭接过,摆好姿势,找了找感觉,不错,中了一个。

一个小熊维尼玩偶,小妹妹拾起地上散落的环,将小熊维尼递给他:“给。”

时沐的两个环也扑了空,也无所谓,重新捡起来送到小妹妹手中。

言之庭玩弄小玩偶,黑色的大眼睛,咧起的嘴角,圆嘟嘟的小脸。

他扯着两边耳朵,抬起到时沐脸边,看看时沐,再看看它。

募地,眸色亮了,他笑开:“真像!”

时沐心平气和,懒得理他,悠悠向前走着。

初晨的风温和熙熙,拂在脸上,很轻柔很舒服。

言之庭看着她的背影,那样清瘦,那样安静。他拢了拢外套,嘴角浮现淡淡的笑。

——

等两人摇啊摇回家,太阳已经上了二杆头。

时沐一身轻松甩着钥匙走着,言之庭则在她身后,抱着大包杂七杂八的东西,卖力地喘气。

他停在院门口,等着时沐开门,叉腰擦汗:“为什么这么远?累死老子了!”

时沐轻飘飘进门:“谁让你买这么多,难道富家子弟,都是这么挥霍金钱的吗?”

他把东西全都抱进院子里,堆在小木桌上,拍拍手:所以没有人会嫌钱多。”

接着翻着塑料袋,拿出零食和酸奶,其他的提进了厨房。

时沐从屋内走出来,换上了拖鞋,端出未洗的碗筷,在龙头下接水。

他坐在树下,翘着二郎腿,嘴里喝着杯酸奶,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时沐拿抹布洗着,突然想起什么,边边变问:“对了,言之庭,你跟林老师很熟吗?”

言之庭一愣,半响,继续喝着,笑着说:“还行,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时沐挑眉,将盆里的水倒掉,拧开水龙头:“没什么,就是听说他是你亲戚,而且上次元旦晚会的时候,你不是后来突然加的节目吗,同学们都以为你开了小门呢。”

说完抬头看着他:“你别说,你俩长的还真有点像。”

言之庭拍桌:“他跟我哪像了,他长的有我帅吗!”

时沐一惊,抹布掉进污水里,她瞪他一眼:“有。”

言之庭佯装生气,却无意间转移了话题:“小沐,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时沐:“有什么事吗?”

言之庭笑:“一个演奏会,我刚好有两张票。”

听起来还挺洋气的。时沐摇头,冲着手心的泡沫:“没空,还得做作业呢。”

他看看表却起身,摆摆手:“说好了,明天下午两点钟,走了。”

隔着院子,时沐喊:“喂,你买的东西落这儿了!”

少年走上二楼,眸色格外清亮:“先放你家存着,明儿我再来!”

——

等到这天下午,天色却变了,灰蒙蒙的,积攒起一片片乌云。

时沐上楼收衣服,轰隆隆,蓦地劈起一道雷。

她吓了一跳,哒哒跑下楼,拔了电视插销,又把窗户关紧。

已经一点五十分了,时沐想着言之庭昨天的话,又看看天,应该不能去了。

可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这样从雨中冲了进来,穿了长款雨衣,他用袖子遮着脑袋,短发湿了些,睫毛上挂着水。

他从怀里拿出另一包雨衣,递给时沐:“快穿上,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时沐滞了滞,看着他拍拍裤子:“下这么大的雨……”

言之庭望天,转头:“我看了天气预报,不会下很久,一会儿就停了。”

时沐抖开雨衣,似乎对音乐,他有种近乎疯狂的热爱。即使走在街上,他都会在马路边弹电子琴卖唱的小伙子门前柱立许久。

刚穿好,言之庭便拉起她的手,奔跑起来。

小路有些狭窄,容不得两人并肩跑,可他却执拗地反手拉住她的。

雨噼啪打在地上,眼睛被雨水拍打地有些睁不开,她眯着眼,风夹着几丝冷意,灌进了脖子。

他的掌心裹住她的五指,用力地,分不清是汗液还是雨水。

高挺的背影,在雨中,模糊的伶仃,不甚清晰。

他们穿过小巷,穿过广场,闯过顶楼挂了只生了锈的大摆钟的商业楼,穿过车辆来往的街道。

路两排的大樟树整齐的排列,树摆摇晃,唰唰作响地夹在雨中。

脚下,被溅起的污水染了裤腿,没管,继续跑着。

时沐想起,小时候经常玩这种游戏,积水的小水洼,一脚才进去,把水溅得高高的才好。

长大了,好像是对被判定为心智不成熟的一切不屑一顾了,消了热情,拉不下脸面,没头没脑地告知着成熟。

真傻。

她想问,言之庭,还有多久啊。

雨却打在唇上,声音被风吹散,刮入天边。

什么也听不见。

——

到了文化馆,两人已经成了两只落汤鸡,时沐脱下雨衣,刘海几乎淋了个湿。

言之庭拿袖子擦头发,嘀咕:“该打车来的……”

时沐无语,还以为他是故意想体验一下淋雨的奇妙滋味,谁能想得到是没带脑子。

文化馆虽离市中心远了些,却耗了大资,建的气派。市里有大型演出的话,都在这里举办。

大厅门口站着位侍应,黑色的西装背心,站的笔直。

他看了言之庭两人一眼,两小孩,穿的不咋地,还很狼狈。

于是,站在竖起的宣传排旁,不屑一顾。

言之庭掏出门票,蓝色的长票占了雨水,湿了半边。

那侍应看着他手中的票,不为所动,半响,拿两根手指钳起来,翘着兰花指,好不高贵。

他将两张票举到眼前,端详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左手看了看表,敲了敲:“入场时间过了,抱歉,按照规定,不许入内。”

时沐站在一旁,面颊上还挂着水珠,讪笑:“叔叔,通融通融,来迟了一些,应该没事的吧!”

那人摇头不语,将票递还给她。

时沐慢慢接过来,看看票,尴尬地吸吸鼻子。

言之庭脸皮厚,挑眉:“两点半进场,理应五十才开始,现在四十四分,怎么个迟法?”

那人却坚持:“抱歉,我们也是按规定行事,不敢违背。”

言之庭正要开口,时沐拉拉他的衣角,小声说:“要不,算了?”

他却冷笑,对着那人:“真的不能进去?你确定?”

那人点头,不耐烦了,目视前方:“对不起,这是规定,无论是谁来了,都不行!”

这时,旋转玻璃门内走出来一个人,身材欣长,一声黑色西装,打着领带。

他看见门口的少爷,像吃了一惊,连忙走过来。

他看着斯斯文文的,带着副金丝眼睛,看看时沐,又看看少年。

“小少爷,你怎么……还在外面?”男子心中了然几分,知道是被挡在了门外,暗瞪了几眼小侍应。

言之庭淡笑:“你的人拦我的路,不是我不想进去啊。”

男子扶了眼镜,连忙引路:“啊,金老师他们在里面都等了许久了,您快进去,这边我来处理。”

男子全程都没有顾得上时沐,于是小姑娘跟在两人身后,小碎步跑着。

二楼音乐厅的大门打开,言之庭直接拉着她坐在第一排,离舞台上的乐队仅仅咫尺之远。

时沐兴奋了,又有些拘谨,软皮的公共椅,一坐就会陷下去。金碧辉煌的楼顶,油彩绘的墙面,落地的红色帷幕,还有一米长的水晶吊灯。

她左右瞄瞄,穿着燕尾服的指挥背着着观众站在最前面,双手随节奏上下摆动。她探过身去,指着最右边的坐着的一位乐手:“言之庭,这是什么?”

言之庭看到很认真,宠溺地笑了:“贝斯。”

时沐“啊”,又轻指了一处,捂着嘴巴低声说:“那玩意儿真大,我都没见过。”

言之庭将她抬起的手握回,眉眼明朗,黑亮的眼眸,两人的手放在座位间的扶手上,耐心说:“那叫钢片琴,旁边的是双簧管,都是西方乐器,确实少见。”

“哦。”时沐点头,点头,目光却转回到被轻握住的手上,白皙的,骨节分明,微低的温度。

他好像对自己的手,有些眷恋。是不分男女的情感,握住了,像是一颗定心丸,慢慢的,连她,都有些习惯。

她微笑,任由他握着,轻靠在座椅上,光亮慢殿的大厅,醇厚悠久的乐声,各式的古乐器交叠的曲调,完美的演出。

曲终,身着盛装的乐手门起了身,深深鞠躬。接着,台下响起如瀑掌声,久久不停。

言之庭始终坐地笔直坐好,左手轻支在下巴上,聚精会神。如同信仰,真心的赞叹着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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