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言氏,有一个巨大的空缺。”
她说这话时,幽幽地看着她。
言之庭的手随即一滞。
他扯唇轻笑:“罗诺,言氏最近几年稳定发展,在各方面都站稳了脚跟,也没有不良债务问题,而且,你家的林也在与言氏展开合作,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罗诺抱肩,唇边的笑带着讥讽:“正因为与林的合作伙伴关系,要不然,我也不会上心。的确,从市面上来看,言氏这几年越发蒸蒸日上势如破竹,顶着言季楠的大旗,畅通无阻。”
她的指轻点栏杆:“股票有涨有落,幅度稳定,明眼人都看不出问题,可是,只有在这么平静的表面下,才能埋下大炸弹啊……”
言之庭眉眼冷了几分,他站直,侧脸看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罗诺将发挽至耳后,轻笑:“有人在恶意购买言氏的股票,暗处再用假身份抛售,有间期没规律,数额不大,自然不容易被发现。能做到这么细腻严谨,我想,不是一般人,要么是炒股天才,要么,不怀好意。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了。”
她的皮肤雪白无暇,对着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言之庭,我倒愿意祝你一臂之力,毕竟你现在,别无选择。”
运动场上,人头雀雀。
谷雨和小胖坐在时沐旁边,一左一右。
谷雨跟她亲昵,望着篮球场上奔跑的健将们,一会儿指这边,一会儿指那头:“欸,欸,看到了吗时沐,那个帅哥,对!高三的,成绩老棒了身材老好了,还是体育生呢!an死了an死了!”
“那个那个!寸头那个,高二的穆棱,长得还不错吧!听说隔壁班还有女生给他递情书啊!”
“妈呀,那最前边进球的那个白色儿的,是我们班的言之庭吗!这娃又玩音乐又打球,时沐真有你的啊!靠!真帅,真给我们班长脸!!”
时沐跟着谷同学的手,这头看到那头,那头看到这头,少有的一脸兴致,突然,白衣队姑且叫他白衣队,小姑娘啥也不懂进了球,“喔哦!”一阵欢呼,谷雨和小胖两人也不停拍巴掌。
时沐也跟着拍,远远望下去,言之庭扯起白色球衣擦汗,跟身旁的对手拍了个掌,马上继续。
时沐眼睛都看直了,在一堆人里面,他竟是最白的那个。
下胖嚼着糖,一脸正经地说道:“时沐啊,你的正宫地位危险了。”
时沐转脸:“啊?”
小胖继续扯着,往前排一指:“看到没,那群拉拉队小妹妹,哟,裙子真短嘿嘿,咳,都在朝着小言同志虎视眈眈呢,估计下一步,饿狼扑虎!”
说完从美女群中收回愤愤又猥琐的眼神,将韧性十足的糖咽下去,最后嗦嗦手指头,鄙视地看着她:“看过回家的诱惑吗,最后上位的不还是小三姐姐,漂亮又年轻,哪个男人不爱?”
含沙射影,你时沐又没人家好看又没人家腿长,帅哥守卫战中必输无疑。
时沐反应过来,暗暗白了没良心的小胖一眼。面上还是温和的笑,撑着座椅够着脑袋看着篮球场上言之庭跨步上篮。
小胖摇头,感慨:“可怜我家傻孩子,怎么争得过人家嘛?”
上半场结束,休息。
言之庭脸颊微红,额间都是汗珠。
立刻,有小短裙抱着水拿着毛巾小跑着过去了,笑得甜美,娇羞着小脸,双手把水递到他面前。
可言之庭看都没看那可人儿一眼,大步走过,径直走上观众席。
被忽略的小姑娘愣住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呆滞,想着自己就这么被无视了?瞪了那人一眼,羞愤咬牙,眼睛都红了,红着脸若无其事地又跑下去。
时沐坐在座椅上,看过去,他露出白皙却精瘦的胳膊,汗留下来,拿腕带一擦。他也抬头,一眼便看着时沐,坐到她前边低一阶的座位上,气息马上就来了。他转头:“小沐,水呢?渴死了。”
时沐连忙从地上拿起瓶矿泉水递给他。
言之庭拧开咕噜咕噜,时沐又递给他毛巾,他擦过汗。
四周已经有目光投过来了,窸窸窣窣,捂着嘴不知道说啥。
言之庭淡淡看着前边,手撑在大腿上,谷雨便和时沐扯些八卦新闻。
时沐低头看着前排少年的背影,白色的球衣被汗水浸湿,黑发上也挂着汗珠,像个水人。
学校办的篮球赛不怎么严谨,重在参与,中间休息十五分钟便又得上场。
时沐好不容易有兴致出来好好看看新鲜面孔打球,而不是死脑筋地坐在教室里抱着书啃,谷雨就很满足了,虽然她也知道这娃是看谁来的。
此刻,阳光正大,晒得空气中一股橡胶味,她趴在时沐肩头,搭拢着眼皮,无精打采:“小沐啊,你看得懂吗?”
时沐身子坐的笔直,眼珠子随着球这边抛到那边,摇摇头。
谷雨:“那你看个毛啊看那么认真。”
时沐却红着小脸,没脸没皮地凑过来:“谷雨,那个牌子上的得分怎么差那么多啊?”
谷雨动了眼珠看过去,48比80,打了个哈欠:“差这么多,要赢了呗。”
时沐“哦”着点头,转眼笑了,嘿嘿弯了眼角。
时沐拿着水杯喝水,望着玻璃窗外,走了神。
小时候,爷爷带她出去玩,街上人来人往,一个个陌生的脸庞。时沐总是害怕,抱着老人,紧紧不放。
爷爷拍着乖孙女的小脑袋,细软的黄黄的小胎毛。把她一把提到脖子上坐着,嘴里唱着小曲逗她。
什么曲子来着?
时沐用力回想。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请囡囡吃年糕,糖蘸蘸多吃块,盐蘸蘸少吃块,酱油蘸蘸没吃头!”
小时沐其实啥也不懂,只觉得好玩,牵着爷爷的两根手指头笑呵呵:“爷爷,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爷爷便驮着她晃起来,接着唱:“一只鸡,二会飞,三个铜板买来滴,四川带来滴,五颜六色滴,骆驼背来滴,七高八底的,爸爸买来滴,酒里浸过滴,实在没有滴,骗骗丫儿滴!”
爷爷哈哈笑,纯朴善良的老人,十分疼爱孙子。最后爷孙两晃悠到公园的榕树下,一台长了青苔的石棋盘,他将她放下来,坐在棋盘上。
树叶也落到棋盘上,落到时沐的屁股后面,地上铺了满地,踩过去,嘎吱嘎吱地响。
小时沐拿着白白嫩嫩的手指勾勒着棋盘的纵横,到了头,被楚河汉界阻拦,无处可去。
她便抬头向爷爷求助,大眼睛水灵灵的,像两颗润泽的大葡萄。老人捏着她的小指头,“瞪”一下,跳到楚河对面,怜爱宠溺抚摸着小家伙的脸:“我家傻丫头,将来肯定有福气!”
瞧您说的,敢情这世间万物都由您来定夺得了,你说有便是有?什么时候这天地轮转造化,都靠凡人的一张嘴了?
放不下的,还是那颗苍老多情的心。
老人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颜愈盛:“以后,爷爷跟你找个门当户对的,结个好亲家,怎么样?”
小家伙疑惑:“爷爷,什么叫门当户对?”
爷爷被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逗笑,声音温厚纯润:“门当户对啊,就是他有的你也有。不羡慕不贬低,不贪心不菲薄,不求人不任己,不犯错,不吃亏,不高看,不糜妄。小沐,你说这样,好不好?”
小沐答得清脆,鼻涕流了下来:“好!”
门当户对,要真像爷爷说的那样,那她不如去街边拉个乞丐嫁了算了,反正都一穷二白,上一台轿子,谁也别想嫌弃谁。
按这孩子的老实懦弱程度,指不定到最后还是谁踹谁呢!
乌鸦对麻雀,四黑眼!
时沐拿着从教室里掠回来的粉笔,在院子里的水泥墙上写下一串数字:“奶奶,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老人正坐在摇椅上听着戏曲,旁边地上放着个红色的收音机,天线扯得老长,听她说着,睁开眼睛,笑呵呵的皱纹:“好。”
这个院子里,什么都很老。老摇椅,老石板,老屋檐,老水井,老红瓦……但是,拼凑在一起,却让时沐觉得温馨充实得过了头。
她从院子门的藤蔓中摘了跟黄瓜下来,胡乱拿凉水冲洗了一番,咬一口,真甜。
坐在奶奶前边的小马扎上,蜷缩着腿,靠在老人腿上,啃着黄瓜,目光飘来飘去。
一只小蜜蜂飞过来,翅膀扇得“嗡嗡”作响,最后,就在时沐的头顶打转,撵都撵不走。
时沐走哪它跟哪。
小姑娘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捧水洒向它:“去,一边凉快去!”
小蜜蜂受委屈,嗡嗡又飞走。
邻里的黄奶奶门也没敲进了院子,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凳坐下边大嗓门地喊着:“老章啊,我可跟你说啊,老孙那儿子跟儿媳妇又吵起来了,赶着要离婚,我可是劝不住了!”
奶奶坐直:“诶呦,那可真是的!”
“可不嘛。”黄奶奶口干舌燥:“你说说,老孙就那么个儿子,还娶了那么个泼辣刁钻的媳妇儿,看娘也不顺眼,那家里,谁还能治得了她了?三天两头的合不来,谁都过不快活……”
老人津津乐道,时沐却不爱听这些饭后谈资,掏掏耳朵,黄瓜最后小半截黄了皮,丢进菜脯里,转身上了楼。
都是第一次做人,你怎么就知道别人一定过得好与不好?有了神笔的马良和嫁给了王子的灰姑娘,谁还能权衡出个幸福指数第一第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