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封芸拉起她随着人群出场，边走边问。

时沐望着头顶高高天花板上的聚光灯，发出绚丽而刺眼的白色光线。

“失望也会被慢慢攒够的，三姐，希望被逐渐击垮的滋味可不好受。”她不卑不亢答道，睫毛细长，仿佛飘浮的芦苇荡。

封芸笑了，看着她：“你这孩子，平时我怎么琢磨不出来一点你那些小心思？偏偏有时候，清醒的不像话！”

时沐呵呵笑开，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晚上吃什么？我好饿！”

封芸瞧着她的模样，笑了：“走！带你去吃好的去！”

会场外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清爽舒适，心底最后的积郁也一消而散。

这时，走在前边的陈恩和婷婷嬉笑着回过头，喊道：“你们俩磨磨唧唧干什么呢？快点儿！”

“来了来了！”封芸拉着她向前跑去，追上两人。

夜晚的小吃街繁华拥挤，喧闹嘈杂，大排档门口摆满了桌椅，临街而坐，充斥着烟火气息。

“老板，再来两打啤酒！”陈恩朝里屋店面喊道。

白婷婷撸着串，袖子挽到手臂，探头看看桌下摆好的半箱啤酒瓶：“喝的完吗？先说好啊，醉了没人把你扛回去！”

陈恩就是北方人，性格豪爽，酒量自然不差，此时吃的尽兴，啤酒当水喝。挑眉说道：“封芸那么抠，让她请顿饭吃容易吗！今天都别客气啊，放开胃口吃啊！”

封芸最近找个个平板模特的兼职，只需要拍拍照，来钱也轻松。赚了第一桶金后就豪气地带着三个人出来吃饭庆祝。

对面正吃着肉串的封芸抬头，鄙夷地看他她一眼：“滚丫的，就你没良心！敢情钱都拿来喂狗了，你给我吐出来！”

陈恩一手拿着串儿一手举着啤酒瓶，笑笑着打浑浑。

封芸“嘁”，其实心中也不恼，也撬开瓶酒仰头喝着。

时沐最开始是不怎么能喝酒的，只是近墨者黑，跟三个人混着搭茬，慢慢的，也能喝下个两三瓶也还不上脸。酒量完全是练出来的。

旁边一桌坐着五个男人，嬉笑的声音很大，时沐不禁抬头看过去。一群年轻人，几个人明显嗨了，踩在凳子是上划着拳玩游戏，另一边两人的却低声交谈着什么，也不参与其他几人的热闹。

封芸放下手中的串，拍拍手，擦了擦嘴，却突然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拿起瓶酒便朝桌上坐着疑惑望着她的三人一个眼神，转身朝旁边那桌男人走去。

三人齐齐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只见察觉到封芸的走近，那桌男人也扭过头抬头看着她，最近的一人连举到半空中的酒杯都忘记收回来，估计是太惊艳，他直直盯着她的脸，有些忘神。

更多是是若有若无地笑着，有些痞气。

封芸径直走到圆桌正对着她们那桌的男人身边，撩了一把长发，黑亮柔顺的头发如瀑般散开。她微微笑开，媚眼流露出璀璨的星光，风衣未遮住的天鹅颈洁白如雪，却是不张扬的风情。不经意间美的不可方物。

她黑亮的眼眸看着那男人，将酒杯轻轻举在他面前，丹唇轻启：“帅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言下之意非常明确，要和他一起喝杯酒。

那坐着的男人显然早已看着她一步步走来，指尖夹着一根香烟，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的身材高大修长。他抬起头，面色在半明半暗中，竟也令人意外的好看。眉骨硬朗，眼眸深邃暗沉，半眯着眼打量着封芸。

他许久不说话，目光毫不掩饰一直落在封芸身上，最后盯着她的脸。

封芸面上也是淡淡的笑容，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手中的酒杯还举在半空。他不接她也不放下来。

那男人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才慢慢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接过她的酒杯：“小姐，是我的荣幸。”

他仰头喝下，旁边的一个寸头男心领意会，立刻也满上一杯，却是白酒，不怀好意地笑着，递给她，摆出个“请”的手势。

时沐三人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封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封芸看着那杯酒，那男人靠在椅背上，有些痞气，玩味地看着封芸，似乎也在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即使在灯光下不甚清晰，眉眼却极是坚毅明朗。

他起身端起酒杯，淡笑着递到她面前。

封芸面不惊色地接过，白皙柔软的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了男人的手，停留了一小会儿，才端过仰头一口喝下。

那酒度数很高，有点呛喉咙，封芸生生压住。喝完脸上也是十分平静，只是脸颊微红。

身旁的男人都起哄拍起了巴掌。

“这妞不错啊！”

“姑娘好酒气！”

她不由分说一口气喝完陌生人的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男人看了身旁一直坐着的人一眼。身边那人身材同样健硕，只是不及他的英俊，却多几分儒雅气息。

他心领神会，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封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言语礼貌得体：“小姐，这是我们的名片。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封芸接过，那高大的男人重新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抽着烟。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露齿一笑：“谢谢，我知道了。下次再见！”

转身回到桌上坐下，背对着那桌男人。

白婷婷早已是满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她这一出是干嘛，难道是看上对面那个男人了？

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三个头纷纷凑过来，打算听封芸的解释，一边防备地瞅着前边那桌，看着就不是好人！

封芸拿起那张白色名片，很简约，除了名字和电话号码，什么都没有。

她放在手心，看了一会儿，收进口袋里。才淡笑着回答：“很帅，我看上他了。”

言简意赅，只让众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陈恩咽了咽口水，刚巧对面那人的眼睛扫过来，表情冷淡，眼神中也透着冷漠尖锐。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压低嗓音：“封芸，我怎么看着……像黑社会老大呢？你别冲动啊，可别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了！”

封芸也回头看了一眼，对上那人的视线，她又平淡无所谓地转回来，拿起根鱿鱼，满不在乎：“什么鬼？你见过哪个黑社会老大吃路边摊吗？他是我老板。”

最后一句不轻不重。众人“哦”。

几秒后回过神来：“老板？！”

封芸面不改色，吃着串儿：“嗯，老板。”

陈恩云里雾里：“什么老板？”

封芸答：“去公司拍照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是正在和摄像师沟通着什么，我就见了那一眼，听员工说是**ss，就记住了！”

哦，原来是这样。

陈恩继续问：“你对他一见钟情了？我看他年纪肯定也不小了，会不会已经结婚了？要不你先打探清楚再说！”

白婷婷嘴里嚼着肉，附和着点头：“虽然确实很帅，但我也觉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男人的心思就是海底针，你看不透的！”

封芸皱眉，手里剥着虾壳，有些不耐烦了：“你们都说些什么呀？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时沐安静地坐在一旁，也插不上嘴，可看着封芸确实感到奇怪。她了解她，封芸不是一个随便便上前要联系方式的人，更何况还是主动敬酒喝。

可见封芸有些抵触，便也没再开口问。

隔壁桌上依旧热闹，老板送上了好几次菜品和酒，点头弯腰，恭恭敬敬。

陈恩忍不住瞄了几眼，最中间的那男人一直抽着烟，对桌上丰富繁多的菜品酒水兴致寡淡，倒看着封芸的背影，眯着眼，看不清神情，令陈恩背后冒冷汗。

时沐她们先吃完，结了帐便走了。

封芸再未看刚刚那个男人一眼，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离开。

许闱走进言之庭的书房，看着他放在桌前厚厚的一摞文件，疑惑看他一眼，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翻着：“这是什么？”

“杨铭泽整理的公司财务报表，和近几年保密级别较高的汇总资料。”言之庭刚起床，脸色有些苍白，鼻音很重，“前几天罗诺给我打电话，说言氏所有的项目重心都在向北部转移，我哥现在是最大股东，董事会现在都是他的人。”

他最近整晚整晚的失眠，一闭眼就是梦魇，昨晚还是吃了安眠药才安稳睡着的。

许闱听完有些诧异：“你还在和罗诺联系呢？我以为……”

言之庭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看着他不语。

许闱却马上认真投入地翻着文件，微皱着眉毛：“都在向北部转移？为什么？这有什么企图？”

言之庭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眸色暗沉，摇头。

“这些资料显示的结果，好像也没什么异常。”许闱一本本翻看着，脑子中的思绪难以理清。

言之庭淡淡开口：“罗诺四年前说过，她最了解我哥，她明白我哥想要什么，他若是放不下执念，必定会报复言氏、我爸妈，不会这么简单让我们好过的。”

许闱实在是看不懂林致这个人，诧异道：“为什么？他现在是言氏的董事，权势财产什么都到手了，更何况，言氏不也是他生母林芝勤一手创办的，没有必要毁了它呀？”

言之庭沉吟了一阵，继而抬头：“不，言氏是踏着林芝勤的鲜血和尊严走上来的，他不会任这样一个公司发展存活下来。言氏多留一日，他母亲的屈辱永远多一分……”

许闱心中一震，张了张嘴，却无话，仿佛已经窥到了言氏的未来。

半响，他才发问：“你打算怎么做？”

言之庭站在窗前，眯着眼，窗外是一片清新的景，许久才开口：“许闱，我没有一刻放弃让我哥原谅我们，原谅我妈，我爸。上代人的纠纷，本不应该牵扯到他身上……”

许闱对林致母亲的死略有耳闻，听说是在言家院邸上吊自杀，而结束生命之前，林芝勤暴露羞涩的裸照却登上了各大网站的版面，她不堪打击，颜面尽失，一时想不开便早早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当时年幼的林致便在家，他到院子里玩耍，突然看到了树上的母亲。

然后就是新闻里说的，警察来了，急救车来了，李伯抱住林致挣扎的身子，紧紧捂住他的眼睛。林致大声哭喊着，奋力向林芝勤的尸体抓去。林芝勤未送到医院，已经断了气。林致十三岁那年，永远失去了母亲。

许闱叹出口气，心中郁结，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跟我说。”

言之庭坚毅地看他一眼，颔首，没说话。

言氏新季发布会上。

林致一身黑色西装，裁剪大方，修身而勾勒着身型。他细致温和地回答了所有记者的提问，面上始终是温和有礼的笑容。

他抬手看看手表，时间到了。漂亮的女助理走过来，挡在摄像头之前，笑意盈盈：“十分感谢各位能忙里偷闲参加言氏的发布会，更多详情请后续了解，再次感谢！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闪光灯却追着身后那人“咔嚓咔嚓”按个不停。

“林总，能透露一下您是否有婚配吗？”

“林总，关于新季发展的规划，一反前期言氏稳打稳扎的作风，反而急功进既，您对言氏的未来有把握吗？”

“林总………”

……

那人却收起笑容，冷酷大步朝后台走去。所有的摄像头被保安拦住。

贵宾席的各位公司总理缓缓起身，随着发布会的结束离席而去。

林致身后跟着保镖，走至侧厅忽然看到两个人。

他停了脚步，嘴角勾起，走上前，朝着年老的微微弯头：“罗伯父。”

然后视线不动声色转移到他身边的罗诺身上。

罗晋是林的老总，近几年与言氏的合作密切，同林致谈过多个合作项目。林致在公司正式会议上喊他罗总，可私下，却一直叫他罗伯父。

罗晋欣赏林致的做派手段，认为他是个难以遇见的奇才，却心怀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