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爵在王府的客厅里静静地喝着茶,眼见天黑了,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一想到来之前大姐的嘱咐,便克制住内心的不悦。
一个丫环进来禀报道:“我家小姐来了。”
王永嘉走进客厅,她已经换了一身藕粉百褶裙,披着银色刺绣披肩,头上戴着华贵珠宝,雍容华贵,仪态端庄,她上前来,微微施了一礼,径直坐下,“七公子久等了。”
凤爵脸上马上换了和悦的神色,“永嘉姐姐何必跟我客气,白巫医的事情我知道了,没想到他连你也欺骗。”
白夙是王永嘉的人,九皇子中的毒是由他提供的,他们不能让九皇子死,便让白夙出来解毒,为了永绝后患,便要杀白夙灭口,却没想到白夙不仅逃过一命,现在还成了云锦绣的人。
王永嘉脸色微微发白,她说道:“此事是我的疏忽……”
“永嘉姐姐不必介怀,机会有的是。”王永嘉微微一怔,凤爵又说道:“我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王永嘉微微点头,“七公子请说。”
凤爵凑到王永嘉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王永嘉的神色渐渐凝重。
凤爵从客厅里出来,文辛提着灯笼送他出府。
到了大门口,凤爵说道:“多谢文辛姑娘,灯笼给我吧。”说着,他伸手去拿灯笼,手却握住了文辛的手。
文辛只觉那温热的手心传来一阵酥酥麻麻,面色不由一红,尴尬地笑笑。
凤爵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你笑起来真好看。”文辛长着两弯笼烟眉,面若姣花,风流灵巧,冰雪聪明,她自小跟在王永嘉身边,虽然出身卑微,却是心高气傲的。
凤爵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朝她暧昧一笑,才下了台阶。
文辛回过神来,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夜里,仍觉心神荡漾。
凤家是天元第一大贵族,基因极好,代代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凤爵更是俊美绝色,她不由握着被凤爵摸过的手背,手背上还有余温。
三日后,云锦绣正在房间里看书,庄秦匆匆进屋来,焦急道:“金曦不见了。”
云锦绣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庄秦只得将所有的事情向云锦绣解释一遍,今天一早,有人到衙门去认罪,说是与金家有过节,所以在云大小姐的生日宴上投毒,金曦无罪释放。
金曦从牢里出来,去知府找母亲柳氏,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跑出衙门,等庄秦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庄秦又派人四处寻找,仍没有找到金曦。
庄秦说完,看着云锦绣,焦急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等。”
“等?”庄秦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锦绣,她不是挺在乎自己表妹的吗?怎么还这么冷静?
“金曦已经不是小孩了,如果她自己心情不好躲起来,找不到也没办法,如果……”云锦绣幽幽吐了一口气,“如果有人别有用心,也只能等了。”
庄秦暗暗磨了磨牙,“这次是我的失职了。”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大意,也不至于把金曦跟丢。
云锦绣眯了下眸子,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下庄秦,庄秦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太急了,不由微微发窘,“……”
下午,云锦绣收到一封信,信上直有一个地址,提示只能让她一个人去。
云锦绣按信上的地址,乘着马车,穿过重重闹市,是入一条冷清的小巷,在一座别院面前停了下来。
下车之后,她打发马车原路返回,她走到门口,一个青衣家仆便上前来,“里面请。”
云锦绣跟着家仆进了院子,踏过白玉甬道,甬道两旁翠竹掩映,亭台对望,十分整齐,甬道直接长廊,穿过长廊,曲径通幽,出了幽径,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四方院子,院中全是比人高的垂柳,布阵在绿草如茵的园地上,一时之间,云锦绣不知身在何处。
王永嘉从绿柳丛中走出来,一身浅紫色衣裙,裙摆迤逦拖过草地,额间用紫色水晶点着额钿,艳光四射,她一看到云锦绣,美目泛过一丝胜利,“你来了。”
云锦绣浅笑着上前去,“金曦在哪里?”
王永嘉美目中艳光流转,“你来就是为了她吗?”
云锦绣幽幽凤眸里含着微微凛色,“我这人有洁癖,不想成为别人清除无用棋子的快刀,脏了手。”
王永嘉面色一白,随即面露厉色,“你可知道,你进了这园子,便出不去了。”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开,灿若玫瑰,王永嘉第一次见云锦绣笑得这么灿烂,不由恼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聪明一世,却痴人做梦自欺欺人,”云锦绣审视着王永嘉,“王永嘉,你天生聪颖,又拜入青云门勤学才艺,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过是为了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避免沦落为家族谋利的棋子,但另一方面,你却利用自身的优势,去攀附凤家,追求名利。”
“你住口!”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嘲讽,“你自相矛盾已是愚蠢,如今却还对你的未婚夫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这种人就活该沦为别人的棋子,真是可怜。”
“我不会中你的计的,”王永嘉磨着牙,有些失控道:“三郎对我是真心的。”她的未婚夫是凤家的三公子,她唤他三郎。
“真心?”云锦绣嘴角的讽刺更浓了,“你和那凤三公子见过几次?你可曾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他长什么样子?王永嘉努力地回想着,记忆里的人却越发的模糊,她不由踉跄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凤家为什么几百年来一直兴盛不衰吗?”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淡去,“是因为凤家的每个人都秉承家用族利益至上的原则,他们每个人都愿意为家族的利益做出牺牲。”
王永嘉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锦绣,云锦绣又说道:“漕运总督一案,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觉得扬州郡王府逃得了吗?”
云锦绣给了她一点思索的时间,马上又淡淡道:“不要说你发生过那样的事,退一万步讲,没了郡王爵位的扬州郡王府,凤家还会感兴趣吗?”
王永嘉浑身冰凉,仿佛置身冰窖,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她无力地垂下头。
是啊,她已经没有资格攀附风家了,连凤爵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变得刻意讨好,只是为了让她帮他们杀掉云锦绣。
半晌,她抬起头看着云锦绣,艳丽的面容里全是讥笑,“你说我可怜可笑,你还不是一样,你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你生来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蝼蚁必死。”
她知道为什么凤家要针对金家,目的是武侯府,是云锦绣,他们不能让其他家族的人登上后位。
云锦绣面容里浮现一片淡淡的阴冷,“县主此言差矣,人生而平等,不过是有人利欲熏心,贪得无厌,非要将别人踩在脚下。”
王永嘉哑然,她看着云锦绣,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稚气,却有这样的自信无畏。
半晌,她笑了,笑容惨淡,“就算如此,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这就不劳县主操心了,金曦在哪里?”
“你果然是为了亲人而来。”
“我若不来,你们还以为我怕了你们。”
王永嘉吸呼顿了一下,暗暗审视着云锦绣,却越看不懂她的心思。
很快,一个黑衣人押着金曦从柳树后走出来,金曦两眼红肿,面色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黑衣人将她一推,她的身子飘然前倒,又被黑衣人抓住。
云锦绣眸子微凝,才三天不见,金曦憔悴成这样。
金曦抬头看着云锦绣,眼泪汪汪,神色复杂,无比悲伤。
云锦绣轻轻皱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曦突然用力咬了下樱唇,“云锦绣,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想走?”押着金曦的黑衣人一声令下,“杀了云锦绣。”
弓箭手从四面八方将云锦绣包围,利箭瞄准她,金曦诧异地看着云锦绣,突然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把自己抓来,是为了对付她。
王永嘉走到一个弓箭手面前,拿过他手中的弓箭,纤纤玉手将弯弓拉如满月,瞄准云锦绣。
云锦绣抬起头看向她,“嗖”的一声,箭从她的耳际穿过,削落她一缕头发。
押着金曦的黑衣人厉声下令,“射杀云锦绣。”
王永嘉忙喝止,“住手!”
这些人却根本没有听她的,她陡然一惊,这些人根本就不听她的,凤爵果然没有相信自己。
“嗖嗖嗖!”无数利箭向云锦绣穿杀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身影快如闪电,将云锦绣扑开,庄秦反手利剑“锃锃”斩断射来的木箭。
押着金曦的人见状,将金曦一推,夺过一旁杀手的弓箭,向云锦绣射杀去。
金曦大喊,“锦表姐小心!”她刚一出声,又被另一个黑衣抓住。
云锦绣转过头来,只见一道凌厉的箭光迎面射来,是一支铁箭,铁箭来势极快,黑色的箭头泛着诡异的暗红光芒,下一秒,就要穿透她的心口。
庄秦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将云锦绣的身体压低,一转身,背对着来箭。
“哧!”
利箭入体,庄秦的身子摇摇晃晃,伤口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云锦绣唤了一声“庄秦!”庄秦身子一软,往地倒去,连带着一并跌坐在地。
一击中,杀手头领立刻下令,“继续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