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姐,这些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糯米团子,红豆糕,蓝莓慕斯,对了希姐,医生说你应该补充营养,我还买了一对烤猪蹄......”病房里,杨晗一直在昙希耳边说话,说得她脑震荡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昙希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并没有食欲,随即眉心皱了皱。
贺渝就坐在旁边座位上,已经翻开笔记本开始办公,没有要开口意思。
她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我不想吃,你去找主治医师,我要吃医院配的营养餐。”
谁骨折了会吃这么多甜食?还整个烤猪蹄?蹄花汤也行啊。
作为一个成年人,昙希不认为杨晗会不知道这种基本常识,故意买甜食回来,是想让她伤口恶化还是当原主是傻子?而自己这个看起来忠心耿耿的特别助理贺渝,在吃食这种事上,也置身事外,毫不在意。
“还有,你......”昙希看着讪讪的收拾饭菜的杨晗,回忆着印象中昙家大小姐对待他人的态度,神色冷厉了一些,“你多大?”
“希姐,我今年二十三,和你同岁啊,你忘了吗?”杨晗一脸惊讶的问。
“既然我们同岁,那你天天叫我希姐干嘛?嫌我老?”
昙希虽然年纪不大,但面容生的冷艳,稍一竖眉就显露出幽幽寒意,眼神锐利,让杨晗打了个冷战。
“我,对不起,对不起希......大小姐。”杨晗慌乱的解释。
如果说贺渝对她的态度是表面关心实则冷淡,至少还做到了表面,那杨晗就是明显带着恶意了,一口一个“你你你”,没有丝毫尊重的意思,何况,她还长得丑......昙希不明白原主是怎么想的把她放在身边做助理,自己作为一个颜控经纪人,看见这个女助理就浑身不舒服。
仿佛看见了绿茶本茶。
贺渝看见杨晗尴尬的逃离,眼里有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笑什么?”昙希挑眉问道。
“咳咳——”贺渝没想到昙希受了个伤,观察还变敏锐了,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追尾的时候我不在,如果不是杨晗大喊大叫哭着耽误时间,您还能早点被送到医院。”
昙希勾了勾唇:“那还真是谢谢你关心。”
贺渝心里泛起一点奇怪的感觉,没等他仔细感受一下昙希哪里不对劲,他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就恭敬的递到昙希面前:“小姐,是先生。”
昙希疑惑的接过,电话里响起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起伏:“听说你出车祸骨折了?”
昙希下意识就接了一句:“......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的!”中气十足的喝声。
昙希抽空看了一眼备注——昙远临,她心中了然,这应该是自己现在的父亲,但听起来......他们的父女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接电话这么快,看来你没什么事。”昙远临沉声说道。
昙希平静的回答:“是没什么大事,谢谢您的关心。”
这么有礼貌但疏离客气的一句话,昙希说完,却发现面前的贺渝表情扭曲了一下,而电话里,昙远临的声音和呼吸也凝固了。
她说错话了?
这对父女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差到她说句谢谢都会被感动到的地步吗?
“没事就好,”半晌,昙远临才缓缓开口,“有时间回家看看,你兰姨......你弟弟也很想你。”
昙希:懂了,兰姨,这是又娶了一个。
等挂了电话,昙希才一边解释,一边旁敲侧击的询问:“医生不是说我逆行性遗忘吗,我这脑震荡后遗症让我有点头晕,有些事记不太清了,所以贺渝,我是不是和,我爸他有仇。”
她勉强说出口“爸”这个发音,因为自己已经太久没叫过这个称呼了。
“有点,”贺渝小声说明,“六年前昙先生再婚的时候,您说以后再也不认他这个爸了。”
昙希:“......好吧。”
看来,原主还真是给她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骨折的伤,关系僵硬的父女,暗藏恶意的女助理,以及眼前这个,“貌合神离”的特助。
过了会儿,贺渝拿来医生订制的营养餐,他打开餐盒看向昙希:“您要我喂您吗?还是我找护士。”
“我自己来吧,”昙希说着,轻轻挪动身体,左手熟练的拿着筷子夹起一注面,还不忘向贺渝解释,“我之前无聊的时候,试过左手吃东西。”
贺渝疑惑地想说什么,病房外传来一声沙哑的男性呼喊,声音带着克制的焦急和悲痛。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她一眼!”
“我是她的朋友。”
贺渝听见这个声音,拧着眉头站起身,走了出去:“小姐,是沈星湛,我出去看一眼。”
“好。”
等贺渝离开,昙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他口中的那个名字。
久远到几乎记不清的记忆,仿佛潮落后荒凉的海岸,在破碎的沙尘中,依稀回想起了旧时的模样。
沈星湛。
怎么是沈星湛?
昙希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沈星湛,是在三年前。
三年了啊......那个会叫自己学姐的大男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半个小时后,她见到了他。
贺渝领着男人走进来,便说:“小姐,沈星湛路过,见到您受伤了,就来看望您。”
脑震荡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消去,昙希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利刃刺入,她按住太阳穴,抬眸看向沈星湛。
三年不见,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褪去了曾经少年的青涩。
沈星湛穿着一件宽松款式的黑色外套,没系扣子,露出里面灰色的T恤,同色长裤和一双干净的深色球鞋,昙希仅一眼就看出他的外套是去年AM的平民春秋款,球鞋还是地摊上的不知名牌子,从头到脚一身衣服加起来,不会超过五百块。
——这很符合一个十八线男演员的衣着。
但他生的身姿挺拔,肩宽腿长,能把几百块的衣服穿出十几万高订的感觉。
昙希的目光移到沈星湛的脸上,心脏耐不住的狠狠一颤。
沈星湛生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
昙希脑海里不由跳出一句诗文:“皎如玉树临风前”。
随后,这句诗和沈星湛融为一体。
黑发,黑眸,眉眼深邃却又纯粹,淡色的薄唇,眉宇冽若清风,他的面部轮廓精致而舒朗,微抿着唇,明明一身深色调的衣服,却显得矜贵而冷冽,皎洁如高悬在暗处的朗朗明月。
这是一张可以代入所有古言小说,遗世独立贵公子的面容,并不是当下流行的男生女相的美,但足以动人心魄。
而此时,沈星湛却面无表情的看着昙希,漆黑的眸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眼眶一圈却都红着,眼瞳深处密布着血丝。
昙希看了他很久,才开口唤道:“沈星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