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湛看了一眼面前的吸管,偏过头,皱起了眉。
“好嘛,我知道你嫌弃我,唉,为自家艺人忙了一天,买奶茶给他喝他却一点也不领情,没关系,我不难过,我习惯了,我自己喝,我是午夜伤心的玫瑰,谁让我伤害了你”昙希收回奶茶,猛地吸一大口,小声嘟囔着,语调格外委屈。
车内的灯光有些昏暗,沈星湛只看见昙希的红唇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说着话,他的心里忽然升起想要堵住那张嘴的冲动。
“我不喝,太甜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用自己最冷淡的声线说道。
“你不是喜欢甜的吗?”“不是嫌弃你”
两人的话,同时响起。
昙希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绽放,沈星湛的表情却微微一变,刚刚还算柔和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唇角勾起嘲讽的笑,仿佛又回到一开始,浑身包裹着厚厚的冰墙,“哦对,我忘了,昙小姐曾经认真的调查过我。”
他看着昙希,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每当他会为昙希所感动,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她的时候,她都会让他想起那些惨烈的,混着泥泞和卑鄙的过去。
偏偏眼前的女人笑的动人心弦,真诚又纯粹,沈星湛看着这张脸,已经没有办法对她产生厌恶的情绪。
他承认,昙希在自己心里,已经成功洗白了。
甚至刚刚自己说出的冷言冷语,已经调动了演技。
昙希却内心一痛,一时之间,说不清自己是在心疼沈星湛经历的过去,还是被他流露出的不耐所刺痛。
这不是对自己的,是对原主的。昙希这么安慰自己,于是靠近到沈星湛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解释:“沈星湛,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我认,但是现在我已经不会那么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缺点,我做错了,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不要把那些难过的事放在心上。”
现在的她,只想安安心心捧红他,帮他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而已。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充满少女的炙热和真挚,浅咖色的瞳孔清澈明亮,沈星湛仿佛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投影。
她不求原谅,却怕他时常想起过去三年的经历。
他是演员,但昙希不是,如果此刻的这些都是演戏的话,那昙希的演技,比他好一百倍。
如果她不是在演戏沈星湛攥紧了手掌,指腹按入掌心,眼底挣扎着。
昙希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懒洋洋的伸展了一下身体,用问咱们晚上吃什么饭的随意语气说道:“沈星湛,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沈星湛看向她,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昙希会继续说下去。
她剔透明亮的瞳孔里带着渴望和期待:“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参加我爷爷的寿宴,你能做我的舞伴吗?”
让沈星湛参加,这是她知道昙怀古要过寿宴之后就决定好的事情。
“寿宴?”
“我爷爷昙怀古的七十六岁寿宴,下个月二十八号在燕京举行。到时候会有很多燕京的名流,不管是影视娱乐圈的时尚圈的,还是别的权贵都会参加,能来参加的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还有江导或许也会被邀请总而言之,说不定你能在寿宴上认识一些大导演和影后视帝,日后,也能谈谈合作不是?
如果你不想结交那些人,哪怕,就当成演戏,当成工作就好。”
昙希的语气十分真挚,让沈星湛去结交认识些导演,和前辈交朋友,也是自己计划的一部分。
草根的确能一朝崛起,但没有底蕴和人脉,注定走不了太远。
沈星湛本想直接拒绝,然而昙希一大堆正当理由说下来,直接把他拒绝的话堵死了。
“你是我的经纪人,这些人只需要你认识就行了”
“当然不行,”昙希看着他,语重心长,“我已经让贺渝查过了,陆九升导演也会来参加,他正在为自己下一部古装剧选角,还有秦瀚南,蓝影后等许多演艺圈的前辈都被邀请了,我会帮你引荐,不过,希望他们别看我不顺眼就行。这些人认识我只会当我是昙家大小姐,认识你,才是切切实实的资源。
你现在唯一的工作就是夏日限定,万一夏日播出后糊了,你也不想回到之前无名小卒的日子,让现在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吧。”
陆九升是华国着名导演,每年都能产出一部百分百大爆的电视剧,每年也都有人出演他的电视剧而走红秦瀚南和蓝影后,也都是各自公司顶梁柱级别的艺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望着他,雪白的面颊染上一层明艳的绯色,咬着下唇,语气中多了一丝哽咽的鼻音,“沈星湛,我其实有点害怕回去,除了你,我想不到找谁陪我回昙家了。”
“我总不能叫上贺渝吧。”
不管是原主还是自己,都不想回昙家,原主从小到大的叛逆与从未停歇的争吵,让她不想面对自己父亲和家人,而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家族。
只是,她比原主大一些,也理应比她成熟,不管是已经考虑好的和昙远临缓和关系还是与霍隐解除婚约,都是游刃有余的事情。
但重生为昙希后,仿佛一人置身于没有人烟的荒原,失去亲人朋友,她真情实感的体验了昙希的人生,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冷静了。
沈星湛心头一跳,与那双眸子碰撞的瞬间便垂下眼,掩盖着眼底的晦暗。
即使这样,他的心脏还是剧烈跳动着,完全无法平复。
从前,没有人这么关系过他
没有人会真诚的对他说这么多
成年人之间的任何善意,在彼此间都显得那么珍贵。
沈星湛看到昙希眼中的期望时,猛地意识到,她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和昙家的关系很差,似乎已经一两年没回过家了,而且他知道,昙希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讨好别人。
而现在,她却在劝自己和她一起参加寿宴,为的,是让自己认识一些名流导演。
演戏?演到这一步,他没办法不相信
玩具?她一次次迁就近乎讨好,昙大小姐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玩具委曲求全回昙家,去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情吗?
“你前面说的,我答应,”他平复着内心的震动,努力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冷冷地说,“但是你叫不叫贺渝,找不找别人,和我没有关系。”
昙希的瞳孔颤了颤,她能够清晰感受到沈星湛在低头的刹那,眼底流露出的不信任,让她一下载心里无奈又哀伤。
一腔真心被反复践踏,明明反复告诉了自己无数次,沈星湛的厌恶和敌意,只是针对原主而已,但是面对这样的目光时,她还是觉得难捱。
仿佛细密的针尖缓缓刺入皮肉,迟钝的痛楚缓慢袭来,一寸寸爬满肌肤。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剧组那边我会帮你说好,我订了二十五号的机票,我们提前两天飞去燕京,你做好准备。”
沈星湛看着她,眼底是克制的炙热火焰,嗓音蓦的沙哑了几分,忽然问道:“那么,我是以什么身份参加寿宴呢?”
昙希看了一眼在车内一直没出声,默默做个木头人的唐忆,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的说:“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以我男朋友的身份。”
沈星湛拧起眉头:“所以,这和你看唐忆有什么关系?”
昙希脸颊的绯色越发明显,耳根无声无息的转为滚烫,却还是微笑着说:“因为我害羞啊,崽崽。”
非要问出来么?
就算唐唐不在意,她也是存在的啊,让她当着贺渝的面怎么说骚话都行,但是唐唐在身边,她是自己上一世的朋友,如果她知道现在每天追着沈星湛喊崽崽的人,是自己心目中光芒万丈正道的光的苒姐昙希能当场尴尬的抠出一栋四合院。
“而且这是重点吗?”昙希咬了咬牙,继续道,“当然,你肯定不愿意做我男朋友了,但是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昙希手底下的艺人,我想带入场,没人敢”
“我愿意。”
“拦着”
“你愿意也没关系,我就让你当我舞伴难道还能被赶出来什么?!你愿意?你愿意什么?什么愿意?”
昙希听清沈星湛的话后,瞳孔剧烈颤抖着,表情管理失控,弯起腰咳嗽起来,许久才坐直身子,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沈星湛看着那双清浅的眸子,一字一顿:“我愿意,扮演你的男朋友。”
即使是唐忆的扑克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好像明白贺渝平时的感受了。
昙希从座位上跳起来,毫不避讳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没有。”
她捂着自己磕到车顶的头嘶了一声,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水,吞了吞口水,眼神变幻不定。
沈星湛是哪根筋忽然搭错了吗?
昙希死死按住自己的眉心,一身正气的低声念叨:
“沈星湛你是不是黑化了?还是你想通了想让我潜规则你?但是我跟你说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我长大了再也不会做威逼利诱强取豪夺的事情,我本人,现在是坐怀不乱当代柳下惠,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咳咳,你要是真想上位找个富婆,我的姐妹应该有很多,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一边心里骂我一边和我谈恋爱这样憋久了容易变成变态的”
沈星湛好笑的听她讲话,抬手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着的手,稍一用力,便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的呼吸低沉,落在昙希的耳侧,嘴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耳垂。
“我我不要!”昙希咬牙切齿的低吼拒绝,“你不能这样,我心目中的沈星湛不是个脑残霸总啊你别说这么奇怪的话”
沈星湛的眼眸深邃而旷远,却没有往日的冰冷和刚刚流露出的不耐,他看着昙希,蓦的,薄唇上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昙希松开手,呼吸微微停滞,呆呆的看着沈星湛,眼睛红了。
他刚刚好像在装蒜而现在这个看着自己,眼底有着得意笑容的男人,才是他。
沈星湛满意的看着昙希呆掉的表情,薄唇轻勾:“一直都是你在给我一个又一个惊喜,现在呢,昙大小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沈星湛你什么意思”昙希的嘴唇微颤,“你是认真的?”
沈星湛摇了摇头,说道:“昙希,我输了。”
他已经没办法再怨昙希了,哪怕她过去做了那么多坏事,可是现在的昙希,让他根本无法再一边感谢她,一边在心里怨恨她。
沈星湛承认,他做不到。
他缓缓地开口:“一直以来,我因为从前的事误解你的好意,无视你的感受,然后一次次误解和伤害到你,我承认这些都是自己的问题。
昙希,就算你真的欠我的,也已经还清了,我没办法欺骗自己继续讨厌你,所以,谢谢你。
从今以后,我们互不亏欠,就像你说的,合作愉快。”
昙希听他说完,一颗高悬的心脏才缓缓落下,只是,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夺眶而出,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捂住脸,低哑地反问:
“你就说这?”
沈星湛:“这还不够吗?就算我输了,也不能说明你以前不是个”
“渣女,”昙希接话,“我知道,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