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烟若听到五月的话,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她没有让自己愣很久,立刻跑了出去,顾不上自己头发散乱,也管不了自己衣服上还沾着骇人的血迹。一路跌跌撞撞,文烟若总算到了正殿的卧房,侍卫侍女们乱作一团,不少人都在哭嚎。
“让开!”文烟若少有的拿出了王妃的架子,“都给本王妃让开!”
拉拉扯扯连躲带拽,总算有一条可以过的小道。文烟若提起裙摆,大步迈进。
一盆盆的血水往出端,腊梅面色苍白,额头全是汗珠。她素手一挥,几枚银针扎上去。但是再一看桓煜,脸如白纸不说,嘴唇乌青,显然是一副中毒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文烟若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桓煜中毒不浅,恐怕还是剧毒。
“王妃恕罪,腊梅已经尽力。此刻只能用一些汤药吊住王爷的性命,可若三天之内找不到解药,王爷……”
文烟若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让她直接堕入深渊。
“王妃!”海棠一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文烟若,示意五月遣散围着的众人。腊梅把医术翻的哗啦啦直响,手指尖都在颤抖。
“去吧。”文烟若深深喘了一口气,面色平淡看着腊梅“你亲自开方子,到了时辰就来这个屋子煎药,让纸鸢和小十二把支窗打开。”
“是。”
“海棠,封锁住王爷中毒的消息,让他们只知道王爷受伤。这几日,王府的内务可能要摆脱你和五月了。”
“是。”海棠恭顺道,拉着有些不解的五月走出屋子。
两人一出门就把众多侍女侍卫全部聚集起来,立了规矩。王妃没有提点到的侍仆,一律不许靠近正殿。海棠看着温顺,可板起脸来一样的唬人。五月和她一起,王府总算恢复了一丝正常。接下来,需要封住所有人的口,也不能向外传一个字。
两人来往在走廊之中,五月实在忍不住,用肩膀撞了一下海棠。
“海棠,王妃这是……”
“王妃要亲自照顾王爷。”海棠自然在文烟若下第一个命令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文烟若谨慎敏感,绝对不会放心再出了这么大事情之后还敢让别人照顾桓煜。
“可是……”五月知道文烟若并不比寻常女子,可到底侍奉一个病人是极度需要心力的,就怕她支撑不住,“王妃前些日子刚受了风寒,就怕……”
“我会让腊梅多准备一点参汤,你来嘱咐后厨,添一些药膳。切记,无论冷热碟你都要仔细检查。”海棠面上平淡,可心里也十分担心文烟若的身体。
“这个你放心。”五月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应该放心。”
“那是自然。”海棠微微翘了一下嘴角,可无奈她真的笑不出来,“如果宫里传出什么消息,你且来找我,我去问王妃。”
“如今王府管事的只有王妃,但是我们千万不能让宫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要作出王爷还在的样子,所以我可能要跑几次宫里。如果我的房间,挂了那个灯笼,那我便是去了宫里,你需知会一下王妃。”
“你……你不会出事吧?”海棠眼睛流露出了担忧。
“暂且不会,王爷目前在陛下面前并不得宠,也翻不到咱们王府头上。”
且说这边海棠五月各自奔走,而文烟若,则亲手侍奉昏迷不醒的桓煜。她挑了一身素色的简单衣裙,拆掉繁复的鬓发,单单用一枚玉簪盘起。挽着袖子,用毛巾给桓煜擦拭。
刚才腊梅已经替桓煜用了药粉包扎,鲜血不再涌出。文烟若简单收拾了被血沾湿的床褥被单,递给纸鸢。她回身看了一眼小十二手中干净的衣物,咬了咬牙。
没有人知道她和桓煜尚未圆房,小十二和纸鸢的意思,也是让文烟若替桓煜更衣。如果就此提出让小十二帮忙,恐怕这件事要瞒不住。文烟若呼出一口长气,咬了咬舌尖,心一横,把干净衣服接过来。
纸鸢和小十二十分识时务地退下,守在门口,整间屋子只留他们二人。
慢慢解开被血染红的衣袍,文烟若触到了桓煜的胸口。冰冷的触感让她一惊,也顾不上羞涩与否,她又摸了摸桓煜的整个腰身。
冰凉冰凉。
甚至胸口的起伏都十分微弱,鼻息更是清浅得听不到。文烟若吓得抓着桓煜的手,摸到了缓慢却存在的脉搏,这才松了口气。
眼泪不知何时砸落,文烟若一边替他更衣,一边落泪。
她从来没有想过,桓煜有这样的一天。毫无生机地躺着,随时有可能离她而去。那个处处维护她、替她考虑一切的王爷,那个体贴入微、尊重她的夫君,那个被她稍微说笑几句就会耳朵尖发红的阿煜,生死未卜啊!
替他拢好领口,盖上新换的被子。文烟若坐在床边,颤抖着手抚上桓煜的脸。
“你……你会离开我么?”文烟若的眼泪依旧不停,“你……你会和母后一样,丢下我么?”
文烟若满脑子都是当时,桓煜看她的眼神。混合着那么复杂的情绪,但是只有一种最突出。浓浓的眷恋和不舍,让其他的情绪黯然失色。他就那么看着她,用力记住她的模样,生怕下一瞬就看不到了。
阿煜……你对我……是不是……
这样的感情,我也能拥有吗?
文烟若不傻,也不是榆木脑袋。她自然明白,桓煜这一眼,终究暴露了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偶尔流露几分的情谊。
他心悦她。
那她呢?
文烟若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内心绝对不希望桓煜就此离开,也不会愿意桓煜抛下她。如果桓煜就这样离开,那她……
“我绝不独活。”文烟若一刹那间,豁然开朗。
她从被子之中捉住桓煜的手,攥在自己手心,慢慢搓热。
“阿煜,若你挺不住,那我就陪着你。不过,我得亲手杀了伤害你的人,然后再陪你走那黄泉路奈何桥。”
这份感情早就不一样了。桓煜之于她,不仅仅是做妻子的本分,不全身为和亲公主的责任。大概很早之前,她对他已经有了情。
“阿煜……你若是能活过来,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我……”文烟若呜咽着,把脸埋在桓煜身侧,“求求你……”
三天很快过去了,腊梅寻遍了自己携带的医书,又找了不少平国的医书,也仅仅给桓煜又续了七天的性命。这三天,文烟若衣不解带贴身照顾他,也就只有深夜才肯稍微盥洗更衣,靠在一旁的软塌眯一会儿。
她睡眠极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清醒。
解药依然没有下落,文烟若也不清楚这个刺客究竟是想要了她的命,还是一石二鸟将王爷夫妇俩全部抹杀。她不敢大张旗鼓求取解药,只能暗中拜托五月和海棠。
第五天,桓煜的贴身暗卫谭七,找到了文烟若。
“启禀王妃,小的查到了一份消息。王爷曾经叮嘱我,若他出事便把消息交予王妃。”
文烟若一惊,面色维持平淡,接过信封。
她没想到桓煜给予她如此的信任,会让他的亲信暗卫直接联络她。文烟若努力不让眼眶的酸涩影响到她的情绪,抖着手拆开信笺。
这是一封短讯,没有多少字:有人要加害熙王妃,多加小心。
眉心皱起,文烟若示意谭七退下。她已经让五月和海棠把守着云烟阁的门,绝对不让任何人靠近。茉莉也守在暗处,没有继续查探玻璃丝的下落。
之前留下的暗箭被清洗干净,上面淬的毒已经被腊梅尽数刮下,只留了一些桓煜的血迹。斑斑驳驳的棕红色痕迹,昭示着就是这个小东西,威胁着桓煜的生命。
暗箭拿到手里,文烟若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对方用这种手段,对付的一定是武功不强或者干脆不会功夫的人。如果桓煜不是关心则乱,如果她文烟若之前没有染风寒,以他们俩的身手,谁也不会中。
是了,文烟若当时躲不开,因为体虚,她步伐不快。而桓煜,大约是太过于心急,竟然直接用自己挡了暗箭。其实他随便拿个兵刃,就能把暗箭扒拉开。
也就是说,这个人最起码不是冲着桓煜而来。而且落入深潭的是文烟若,那人也知道文烟若虽然习武,但因为身体原因绝对躲不开。
既然如此,那人大约是不会伤害桓煜的。
文烟若想赌一把,赌这个人会送来解药。现如今的熙王府,只有她、腊梅还有五月海棠四个人清楚桓煜中毒,谭七和茉莉即便知道也绝不外传。而那个细作,也没有给他的主子传话,那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毒药用在了桓煜身上。
“那个人应该不想伤害王爷……海棠,散布出去,告诉整个王府,让他们都知道王爷中毒了!对了,让纸鸢跑去给太子妃送信!”
文烟若明白,现在是时候让宫里的一些人知道这件事了。她让纸鸢送过去的信里面,向鄢仝询问,有哪些宫中女子对桓煜存了些心思,又有谁同为和亲公主。
想置她于死地,除了嫉妒也没有别的。
同样,文烟若半句没说中毒之事,只说桓煜受了伤,并且这人冲着她来。她虽然让王府的人知道桓煜中毒,但依旧吩咐海棠五月封锁一切消息,不许外传。
至于那个细作,文烟若相信他有办法联系背后的主子。
宫中,一位妙龄女子听了禀报之后,啊呀一声,身子一软便要晕倒。有侍女及时过来打扇,拿了热毛巾和参汤。她又急又气,银牙紧咬,摔碎了面前的茶杯。
“混账!”她气的发抖。
半晌,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吹了口哨。
“我会想办法宣他那个小亲信进宫,你到时候就把这个放在他房中。切记,不要暴露。”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