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见得到!那盏灯与醉花阁一道被火烧了精光吧!”夏灵安挑眉:“督公近日的确得了盏灯,通体是孔雀的样子。孔雀的嘴巴就是灯芯,用火点燃,便是不灭!只不过……”
别人说薛岑,都要带上很多的传奇色彩,而且多是道听途说,真实成分有待商榷。但是夏灵安说薛岑,可信度很高。
见着夏灵安卖关子,大家都急得不行。
“只不过,那长明灯第二日就在圣上手中了!”夏灵安斟酌片刻,扔出了一张二筒。“咱们督公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着的就是圣上!”
“啧啧……”几个夫人不禁咋舌。附耳低语,就连扔出来的牌都有了几分随意。
“胡了胡了!”秦姑娘按住夏灵安要扔出的牌。“自摸,赶紧给钱,给钱!”
半个时辰之后,廖皇舅家的门,被黑麒麟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夏灵安老老实实地跟在薛岑的身后,耳中听得是从府门内时不时传来的悲痛哭泣,与受伤后的哀嚎。
受伤的不是别人,是廖皇舅的外甥。御前一品带刀侍卫胡紈。
起初听说这人的时候,夏灵安还打趣着,怎么想到起这么个名字?胡玩!
高门府邸也不怕,被一个“胡玩”给玩儿垮了?后来知晓他还是个武状元,后来被圣上钦点为御前侍卫后。不由得给他默默点了个赞。毕竟人不可貌相,不能单从一个名字就将人给定性了!
可就是今天,夏灵安被薛督公从麻将桌上拽到廖府的时候,就眼见着胡紈一人一把大刀横在廖府门口。一副有能耐就从老子身上踏过去的架势!
好一个御前侍卫,果真一身的腱子肉掩在衣服里敦敦实实的。夏灵安在心中感叹,到底是有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所有的黑麒麟都被堵在院门口,前进不得。甚至地上已经倒了一片,薛文也只能在旁边束手无策。毕竟这个曾经的武状元,油盐不进,谁也拿他没办法。十几个武功高强的黑麒麟一起上前,也没办法奈何他分毫。
最后,还是薛督公一撩衣袍,亲自迎上前,两个回合后,一脚便将胡紈连同廖府的门,踹倒。
这是何等的功力?
夏灵安半晌也没缓过神来,看着自己身前翘着二郎腿安安稳稳喝茶的薛督公,不由得缩脖。两人身后的人群来来往往,从刚开始的侧目到后来的不以为然,最后完全就当他们是瘟神一般,有避之无不及。
天色近晚,近旁的茶棚中,几个老人在里头边看边小声议论着。茶棚的门并未关严实,言语断断续续飘入夏灵安的耳中。
“……肋条骨断了,听说就一脚扫过去!”
“……这人怕是就废了……”
“……怎么会?不是叫来了太医接骨?”
居然还找了太医来给胡紈接骨?!
夏灵安一直与薛岑在一起,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此人的行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毫无预兆就踢断胡紈的肋条,就算是要破门,也委实狠了些。既然已经踢断了,为什么还要找太医来?
腿站的麻酥酥的,夏灵安忍不住捶了捶。
正在此时廖府所有的门都打开,薛文一人苦着脸自内出来……
“督主。”薛文抱拳唤道,“什么都没搜到。”
薛岑严厉地盯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手中喝空了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上。他不开口,薛文只好继续老老实实挺着。
夏灵安忙绕道一旁,仔仔细细又斟满了一杯茶。
“廖琼这老儿!”薛岑咬牙切齿,声音小得只有他旁边的夏灵安和薛文能听得见。
薛文叹气。
事实上,这次的抄家早有预谋。就如同醉花阁失火一样,蓄谋已久。
想要办这廖皇舅,薛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不仅是政务上的立场不和,私下里还有很多原因。
这次抄家,是薛岑在朝堂上硬生生给廖皇舅带了一顶‘藏匿先皇遗物’的罪名。
廖琼自是连声否认,声明自己并不知情,长明灯是自己门客无意间找到的。被不识货的儿孙当做玩物收藏。请圣上原谅儿孙顽劣,自当严加管教。
而后,都察使又以倒卖兵器为由头,状告廖皇舅一本。
若是只有一个罪名,倒是不足以被抄家。倒卖兵器,那可是重罪!而且,倒卖之后的钱呢?这些圣上必将追究。
“边边角角都找了?”
“都找了。”
薛文只得将怎样搜查,都搜了哪里,详详细细都告诉了薛岑。包括如何打开了密室的门,不敢有半点遗漏。
薛岑听罢,寒着脸半晌没说话。最后只骂了一句:“廖琼老儿。”
“我记得有个池塘的,池塘里面可有搜查?”夏灵安听了半晌,悄声道:“他家的池塘看似废弃没有修缮。这么大的院子修缮的精致,单单遗落了那处,显得格外突兀。又何况皇舅喜欢养野鸭……自己家就有池塘吗,为什么要送出去?难不成是这水不是庄河里的水?”
此言一出,薛文顿时醍醐灌顶。来不及言谢,就带了一众人抄家伙去查池塘。这一搜查,就是半夜。
倒真的被夏灵安说着了,池塘的淤泥下铺满了黄金。
“这次你有功,说吧,想要什么?”薛岑在见到黄金的那一刻,算是露了笑意。
“我腿已经全麻了,什么奖赏都一样,就是饿得慌。”夏灵安哀叹道。
薛岑嗤笑:“也就是你敢如此跟本督说话。”
接着打横一抱,在夏灵安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将她扛到了马车上。
“下次累了记得告知本督。”薛岑摸了摸夏灵安的头。
马车晃动,夏灵安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西厂的厨房内,薛督公慢条斯理地在处理一条鱼。
因饿狠了,夏灵安四处寻觅着吃食。西红柿、胡萝卜。只要是能吃,只管往自己嘴里塞。
“你这是饿死鬼托生?一会儿鱼好了,你也吃饱了!”薛岑瞥了夏灵安一眼道。
把一张生的菜叶子全咽了下去,才道:“今日一早就被抓去打麻将,一坐就是一上午。那些夫人小姐们,我一个也不认得……红彤彤的果子就摆在手边,我愣是没敢动!”
“有何不敢的?这京中难不成还有你吃不得的东西?”薛岑好看的手指拎着割了花刀的鱼,扔进了锅里。
“有些事您不懂!”夏灵安啃着手里的胡萝卜,跳到一旁的桌案上,随意晃动着双腿。“那些人可不一般!”
难得薛督公今日心情好,见夏灵安坐姿不雅,也没在意。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跟着她聊天。“哦?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般?”
“那些个夫人小姐消息特别灵通。而且不得不承认,她们家里的官阶很高,这样的人可不能得罪。怎么耍你也拿他没法子。这些人还是躲得远些比较好。”
薛岑嗤笑:“整个西厂都是你的靠山,你有什么不敢的?”
“……”夏灵安摇了摇头。“您一身功夫也真是了得,一脚就把那御前侍卫的肋条骨踢断了,这力道……啧啧!”
薛岑挽了衣袖开始擀面,准备蒸一锅馒头吃。
夏灵安伏在灶台边上,回想胡紈连人带门一起被揣倒的情景,思量着:“您莫不是鞋里藏了什么玄机?”
“想要快些吃饭,就赶紧烧火去!”
薛岑赶她,夏灵安只得转过去拿着蒲扇烧火,脑中仍在想着:“如此一番廖皇舅会有什么处置?胡紈又当如何?”
不一会儿夏灵安的脑袋又从灶台旁边探过来,讨好道:“督公,跟您商量个事情呀?”
“说。”
“您教我几个防身的招数呗。”
薛岑半晌没回她。
“求您了!”夏灵安伸手拉了拉薛岑的衣摆。“不需要像您那样厉害,只要能防身。关键时刻能保命就行。我也不需要去打仗,但是整日混在京城,怎么也得有个一招一式傍身不是?关键时刻能唬人的那种花架子也可以!”
生人勿扰的薛督公,在夏灵安伸手拽住衣角的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本想甩开,可是破天荒的没有任何动作。
见薛岑没有答应,夏灵安噘着嘴晃荡在西厂的灶间。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好吃的,也不肯安静些。
薛督公的鱼端上桌的时候,绝对惊艳了一把。味道鲜美,品相也好。
夏灵安看着盘里的鱼,久久不敢动筷子,生怕影响了这整体的美感!
最后还是被薛岑拿筷子敲了脑袋,才敢下口品尝。不过,鲜美过后,夏灵安想到薛督公在灶间。修长的手指按在鱼腹上。那可是杀人的手啊!如今又用来杀鱼……
整个人缩了一下,夏灵安确实再不敢想下去!收拾好碗筷,回了自己的卧房。
比不得薛督公那间宽敞明亮的内间,夏灵安的房间又小又窄。她灯也不点,摸着黑换了衣服躺下,许是白天累得久了,身上又酸又疼。尤其两个肩胛骨,那酸爽……
夏灵安终于知道,原来打麻将能这样累!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外头有人敲门,是薛岑的声音。
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在听到薛岑的声音后,睡意全无。披着衣服开了门。
薛督公落座后,直奔主题。“今日若是池塘里什么都没有,你当如何?”
夏灵安半靠在床上,拿着小锤敲着腿。舒服极了。她知道,自己在廖府外站了半下午,薛督公多少得心疼些。有因为自己找出了那么多黄金,所以此刻坐在床上也仗义。
“没有便是没有啦,大不了咱们鸣金收兵!再输给廖老头一次。那可是老狐狸,输一次不算什么。不过……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早晚得露出马脚!”
“今日收缴黄金万两!”
“啊哈,这只老狐狸,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夏灵安鼓掌叫好。
看着她这般开心,薛岑也不忍心打断她。心中想的确是今后又是一众敌党要让自己头疼。
在夏灵安沉入梦乡前,薛岑轻手轻脚的离开并关了房门。
若不是西厂的人都知道屋子里睡得是夏姑娘,还会以为是圣上亲临。否则谁还能让薛督公这般仔细?!
夜还漫长。
西厂大牢之中,胡纨在昏迷着,关押他的这间牢房,本就是西厂专为武功高强的囚徒设计的囚室。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便是在日间也透不进光来。
很多囚犯都是昏昏沉沉,压根分不清白日与黑夜。
肋条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胡纨猛然惊醒。一声嘶吼在硬汉的嘴角流出。
胡纨把身体更紧地贴靠冰凉墙壁上,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苦楚。大口喘着粗气。
“醒了?……”有个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嗯……嗯……”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借着大牢里的光亮,方寸之地,朦胧间看着他身侧的椅子上正端坐着一名红袍大人。
胡纨恍然大悟,整个京城能身着红袍的只有薛督公一人:“……你怎么来了?”
“你今日的行为已然成了抗旨。”
胡纨苦笑着咳了几下,似乎扯动了伤处,一口血沫子从嘴角喷出:“莫再管闲事。吾命休矣!”
“你若是肯认罪伏法,至少能保住一家老小!不过是伤了两根肋条,好好将养着……”
“你走吧,不比在圣上面前多言!廖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胡纨急道。
话虽轻巧,落地无声。
薛岑好看的眉拧的紧,但也不再多言。只是叫几人将胡纨带到好些的囚室,好生照顾!
果不其然,月半时分,一个蒙面人潜入了西厂的大牢。
重牢之中,皆是武功高强之人,许是西厂对自己的牢房过于信任,只有少有的几个牢头在巡视。
蒙面人快速放倒了几个牢头,扛起胡纨便快速离开。
快行至大牢门口时,尽头处似有人影晃动。蒙面人一惊,他虽不惧,只是身上扛着重伤的胡纨,断不能轻举妄动才是。
然而,西厂的人哪里都是素包子?很快就发现了大牢这边的异样。一声锣,震天边。本暗夜无光的西厂,一时间灯火通明!
周围无处可藏,蒙面人慌乱中跑向了无光的内院。寻着一处院落的偏殿,推门而入。
不料,偏殿内的床上,竟然睡着一人。
借着小窗透入的月光,蒙面人看清了,未料到竟然是女子。西厂怎会有女子?
“西厂还有婆娘?”
说着话把匕首架在了夏灵安的脖子上,同时压低声音警告道,“老子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可有办法?”
本来睡得正香,突然被推门就已经把夏灵安吓得够呛。这会儿又被人架在脖子上,她一面感叹古代的治安太差,一面大脑飞速运作!
夏灵安飞快将蒙面人和扛在肩上的胡纨都打量了一遍,语气柔和,试探道:“大侠……你是来劫牢的吧?这可是西厂,想活着出去可不简单!”
蒙面人愣了一愣。
胡纨倒还记得夏灵安:“她是薛岑的女人。”
“薛岑的女人?!”
蒙面人哼了一声,匕首复挨紧她脖颈处。
夏灵安瞪圆了双眼,她已经感受到刀刃与静脉的紧密贴合。眼珠子一转,便不满道:“你这话也忒伤人了,好歹我也是读过书的!督公是那般好伺候的么?”
“别想耍花招。”蒙面人将刀又朝她脖颈贴紧了几分,语带威胁。
“没有花招,你们男子大汉,我怎么敢耍花招?不过你要带他走……不太容易!”
说到此处,她担忧地将蒙面人望着,诚恳道:“大侠义薄云天,我也不愿扫您的兴,不过,您也能瞧出来,胡大侠伤的是肋条骨,你这么带他走,刚接好的骨会不会裂开?肋骨刺穿肺部,这人你是救出去了,却加速了他的死亡!也不知道你是在救他还是害他!”
蒙面人盯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后吐血的胡纨,浓黑的眉毛高高挑起,嘴上却逞强道:“想吓唬老子啊?”
“不敢。”
夏灵安默默叹了又叹,她来西厂时间不长,可也知道西厂的布防堪比皇宫。
且不说薛岑得罪了多少人,西厂堪称大庆的特处,各种机密都在这里。
与可关押之处连个看守都没有,一个蒙面人能顺利将胡纨偷出来。督公故意卖这么大个破绽,不就是为了请君入瓮么。
她虽不再言语,也不害怕!而蒙面人听到门外搜查的声音,以及火把下晃动的人影,眉毛立起。
“你快走!别再管俺了。”胡纨知道拖着自己这个累赘,到头来只会两个人都逃不掉。
蒙面人思量片刻,他决断道:“薛岑在京中颇有盛名,我早就想和他一战;他若不拦咱们便罢了,算他捡条命;若当真敢拦我们,我就废了他的肋骨给哥哥报仇。”
“大侠真是好胆色!”夏灵安由衷地夸了他一句。
胡纨见识过薛岑的厉害,不免担心:“兄弟……”
他知道薛岑今日对自己已经手下留情。薛督公的武功才是真的深不可测!
“哥哥不必担心,他未必就是我的敌手。便是退一步说,我自幼轻功了得,只要给我离开的空隙,他便拿我不得。”
说罢,他将匕首递给胡纨,让它仍架在夏灵安脖颈上:“哥哥在此稍候片刻,我到外面探探风,少顷回来接哥哥。”
“你千万当心!若有埋伏,自己脱身要紧,莫来管我。”胡纨叮嘱道。
“哥哥放心。”
门被悄然推开,蒙面人探头出去望了望,四下无人,便接着往院口处行去,才迈出一小步,便堪堪停住。
整个院落被包围的密不透风。就连房梁上也站满了弓箭手。薛岑身姿挺拔,一人站在院落的中央。手中剑在月光中泛着清冷的光……
“闯了不该闯的地方。简直找死。”他打量着蒙面人,面上带着三分不耐。
回神之后,蒙面人不惧不畏,大步跨向前:“你就是西厂的督主薛陵安?”
薛岑压根就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落在他的靴子上,淡淡道:“你一个胡人,没带胡刀?连件称手的兵器都没有,就敢闯西厂!你确定能把人带出去么?”
“小爷今日就要会会你!”
话音刚落,蒙面人疾奔几步,凌空飞腿,直逼薛岑面门。
眼见劲风凛冽,薛岑侧首避开,手中的剑如银蛇般吐信而出,寒光胜雪。剑花纵横交错,招招直奔蒙面人的要害。
要说这剑也不是普通的剑。来历不小,乃是大庆最好的铸剑师用精钢所制。此刻舞动起来,如疾风骤雨突来,兜头蒙面地向蒙面人扑去。
蒙面人赤手空拳,面上却未有丝毫惧色。迎着剑影而上,待到薛岑进前时,袖口间赫然出现了一把短刀。
短刀碰上长剑,一时间铿铿作响!
薛岑袍袖轻拂,顺势而上——绕过蒙面人,在其背后稳稳站住。待蒙面人回头时,长剑已经直指他的喉间。
两人对峙而立。夜风掀动衣袍,飒飒作响。
“便是这般本事?”
“兵器不趁手而已!”
听见外间的打斗声,胡纨焦躁不安,着实无法留在屋内等候,将刀架在夏灵安的脖颈上,低声命令道:“起来,跟我出去!”
“胡纨容我提醒一句,好好的御前侍卫不做,你可想过你的下场?”夏灵安知道他的用意,“挟持我,一点用也没有。不如你放了我,我替你跟督公求个情?”
胡纨将刀紧了紧,喝道:“闭嘴。”
夏灵安暗叹口气,“你这般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白日里抗旨不尊,夜里又要逃狱!你是脑子抽了?还是另有隐情?说出来,我们好帮你!”
胡纨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一手持匕首架夏灵安脖颈上,一手撑在她肩上,推搡着她往外走。
夏灵安脱不了身,即便胡纨折了两条肋骨,也是个武功高强的伤兵。想明白后,夏灵安便由着他挟持自己,准备见机行事脱身。
两人出了房门,才迈出一小步,便堪堪怔住——只见薛岑已经将蒙面人控制住。
薛岑转首盯着这边,看到夏灵安被胡纨劫持,冷道:“你有伤在身,负隅顽抗,不过是耽误些功夫罢了!”
“兄弟,你快走!”胡纨此时见蒙面人已经被控制,焦急喊道。
薛岑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淡淡扫过他们,即使看见匕首就架在夏灵安脖颈上,眸中也未见一丝异常,如往常般冷漠。
胡纨知道薛岑不能小觑,好在有夏灵安做威胁。当下,朝蒙面人喝道:“兄弟快走,他们若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说着,示威般将匕首往夏灵安脖颈上顶了顶。
“你最好冷静点。”夏灵安连忙好言劝他,匕首不长眼睛,他一错手可就不妙。自己好不容易的古代之旅也就这么走完了!
此时的夏灵安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她自然忘记了之前是如何自杀,试了多少种办法,想要回到现代的事情了。
“你想啊,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御前侍卫抗旨这件事虽说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现在不是督公还没有进宫面圣呢么!只要督公高抬贵手,或许结局不一样呢?”
胡紈并不理会夏灵安的话,反而嗤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还有机会么?现在你在我手上,是我最后的筹码!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你们安全把我送出京城!”
“别那么悲观……”
夏灵安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脖颈间的匕首又朝向自己的更近了一步!
“薛督公,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胡紈拖着夏灵安向后退,将身子退到了墙垣处。避开了身后一排弓箭手。“我只是要我和我兄弟一条活路!现在你的女人在我手上,想要人,就送我们出城!”
薛岑不做声,只是冷漠地看着夏灵安和胡紈。
冷漠地眼神中带着疏离,夏灵安看了后不禁心中悲戚戚。这种情感来的突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你想多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入薛督公的眼的。我不过是这世间的一个过客,于督公来说,与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实在自暴自弃,但是在看到薛岑依旧毫无波澜的表情后,夏灵安终于觉得,自己于薛督公只是工具。办案的工具……或者,更是麻烦!
蒙面人重重一哼,虽然明知薛岑身手,但着实看不惯他这般倨傲,手腕轻抖,短刃擦着长剑的剑锋直冲而去。只见两道银光相击之处,有火星迸发。
“我若是你,就趁着现在快走!”夏灵安继续劝说着胡紈。“这人身手在你之上,脱身不是什么难事。反而是你,受了重伤,即便给你快马,你又能跑多久?”
匕首死死架在她脖颈上,却丝毫威胁不到薛岑与蒙面人打斗。
“别看了,我真的在薛督公的心里没什么地位。”夏灵安催促他,“赶紧走吧。”
“闭嘴!”胡紈朝蒙面人喊道,“切勿恋战,你不是他对手!”
蒙面人倒是气性足得很:“不过是大庆皇帝的一条狗,打狗,老子最在行!”
听了这话,夏灵安突然发现,蒙面人不是与薛岑为敌,是与整个大庆为敌!
即使这般……那身后的胡紈呢?
想下来,夏灵安不寒而栗!胡紈犯得是死罪啊!
“你看那边是什么!”
夏灵安忽的一手指向天边,胡紈本看着蒙面人与薛岑胶着在一起,心中本就烦躁。如今注意力被引走,自是顺着夏灵安指出的方向看。
在他分神之时,夏灵安手肘微屈,蓄力向后撞去,劲道猛增,怼向胡紈受伤的肋条骨。
突如其来的疼痛传来,胡紈挟持夏灵安的匕首也松了很多。见此机会,夏灵安猛然将胡紈推倒在地,整个人也趴在了他的身上。劈手夺过胡紈手中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在他手上划出一道裂缝来,鲜血涌出。
“卑鄙!”胡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血沫子从他的嘴边流了下来。
蒙面人眼见胡紈受伤,无计可施。眼见薛岑又攻上前,两人复缠斗起来。蒙面人虽然气势颇盛,却渐渐落在下风,身上又复被划出几道血口子。
与此同时,薛文等人一直在旁等机会,想趁着蒙面人分心之际,生擒蒙面人与胡紈。没想到夏灵安居然会自救!所以赶忙趁乱解救夏灵安!
下一刻,薛岑飞身踢腿,正巧踢在蒙面人的腹部。蒙面人还未及痛呼,就被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人拿下。
可也就是这一刻,天边火光石射。一道道火箭奔涌而来。本站在房檐上的弓弩手,也惨遭暗算!
夏灵安本想向薛岑报喜,蹦跳着走出了墙垣,却也跌入火箭的攻击范围之内,正挡在薛岑前面。本去劈开羽箭的长剑已经出手,薛岑目中寒光一闪,来不及收住去势……
她眼睁睁地看着银芒划过自己的脖颈,冰冷之极。
那瞬,夏灵安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曹毅!”薛岑大惊,厉声喊道。见她脖颈上都是血,忙将人搂在怀里,打横往室内跑去。再顾不得身后奔腾而来的火箭,也顾不上西厂院中的混战。
伤在脖颈上,夏灵安自己完全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现下也开始察觉到疼了,呲牙咧嘴地看着薛岑:“我是不是快死了?”
“只是皮外伤,何必大惊小怪。”曹毅检查完夏灵安的伤势过后,冷哼着问,“督公,西厂可是被包围了呀?!”
薛岑仔细检查了夏灵安的伤势后,提剑冲进了火场。
不急不躁地处理好夏灵安的伤势,曹毅厌恶地掸了掸衣袍,“今日若是没有你,这两人必将生擒!如今放虎归山,明日早朝,督主少不得一顿数落!”
夏灵安微侧了头,淡淡道:“今日的事我可知晓一分半毫?你们自己做事不周密,没有应急对策,将责任推在一个女子身上。倒是你们西厂的作风!”
“你早就能将胡紈推开,却与他僵持那么久,若说你与他们不是一伙的,我都不信!”
“你怀疑我?”
曹毅冷眼端瞧。“不是怀疑,是确定!”
“你……”今夏气得脖颈上伤口直疼,连忙用手捂着。
曹毅不愿与她多谈,隐忍下心中的不忿,斜瞥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似懒得与她多言,他不再停留,径直除了房门与大家一起应敌。
屋内只剩夏灵安,歪着脖子捂着伤,憋着一肚子窝囊气,牙根恨得直痒痒。
次日,西厂如平时一般宁静。阳光洒落院内,小公公们拿着大刷子,跪在院内费劲地刷洗着青石板上的血迹。
夏灵安的小桌上,放着一盘金玉满堂。
细细长长晶莹剔透的糖丝裹着炸得金黄的地瓜块儿,看了就叫人打心眼里欢喜起来。她嗅着香甜的味道,舍不得动筷子。
这是薛督公一早做好,因着走的着急,叫曹毅端来的。大概是为了昨夜伤了自己的补偿,想通了这一点,夏灵安往嘴里塞了一个。
“……外圈是极细的冰糖,口感润滑香甜。内里是软糯可口的炸地瓜……”
曹毅没好气道:“你倒是嘴巴刁钻!”
“那是督公厨艺好。”她又挟了一块,一口咬下去,香甜满口。
“哼,也不知你给督主灌了什么迷魂汤,昨夜那剑中本是用了内力。在你出现的瞬间,他瞬时撤了内力,那可是极易受内伤的。今日我先告诉你督主对你绝对是与别人不同!”
见曹毅如此,夏灵安也没敢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都应了。
“昨夜里的蒙面人是何来历,看出来了么?”半晌见曹毅盯着自己不说话,夏灵安只能自找话题。
“此人穿着一双胡靴,兵器是用匕首,应该是苦练多年,但是看起来颇不顺手。说的也是中原官话,但是口音来看,怎么都是胡人!”
听罢,夏灵安沉思不语。
“他会是谁?”半晌夏灵安低声问,胡人可是多了去了,但是敢如此光明正大与大庆为敌的,还是少数。
曹毅皱着眉想着:“胡紈是御前侍卫,又是廖皇舅的外甥。这人与胡紈看似并没有过于交好,应该不是旧识!这样算下来,应该是与廖皇舅一家曾经接触过的人。很可能就是廖皇舅走私兵器的买家!”
“醉花阁失火真的与廖皇舅有关?”夏灵安好奇问道。
“没有,西厂与廖皇舅无冤无仇,那只老狐狸又不是老糊涂了,做不出火烧醉花阁的事情。”
“那为什么薛督公查到最后是廖家?”夏灵安一头雾水,愈发弄不明白。
曹毅懒得应付,只道是:“我没说是廖琼老儿,可是我也没说与廖家没有干系呀!”
“你把我弄糊涂了!那是谁烧的?”
“廖可欣。”
夏灵安知道此人:“她不是跟那个……那个什么一起的?”
“何子怀!”
“对对,就是他!那日她们一起的!在醉花阁与何青云闹的不太愉快!”
曹毅恨铁不成钢道:“自己未婚夫的名字都记不得?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能做出来吧?”
“所以……一个女孩儿而已,有那么大的胆子?”
“别忘了她身后可是有廖贵妃撑腰啊!你应该知道,后宫干政是什么罪名。”曹毅缓缓道,“林皇后是督主最后的亲人了,而这廖贵妃总是骑在林皇后的头上做事!”
夏灵安静默了,她自然知道。后宫干政是圣上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因为它意味着图谋不轨,有犯上作乱之嫌,被按上这样的罪名。虽说不是死罪,可也不太好过!
“所以督主最后的目的是为了扳倒廖贵妃的娘家,给林皇后清空宿敌?”
见夏灵安这副不开窍的样子,曹毅也不想再多言,抖了抖衣袍,夺过那盘快要见底的金玉满堂,起身离开。
薛岑回到西厂已经是傍晚时分,虽是被皇帝责备,可是回到西厂时,依旧面色如常。简单向曹毅询问了夏灵安今日的吃食情况。
“起初吃的少些,后期有些过多。怕她甜食过多,吃坏了牙齿。早早就将金玉满堂给撤了!”
“她爱吃?”薛岑扬眉问道。
曹毅惊诧中,如实回答。“是的,吃了大半!”
净了手,换了常服,薛岑亲自去找夏灵安。
而夏灵安在看到薛岑的瞬间,也是高兴的。蹦蹦跳跳跑过去,到了近前糯糯唤了声,“督公,你回来啦!”
“嗯。”薛岑点头,复问:“晚上想吃什么?”
似乎没有想到薛岑会这样问,夏灵安一怔。复又笑道:“听说东边有家新开的馆子,似乎叫……东坡小面。”
夜里集市热闹如白昼。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曹毅打帘,薛岑与夏灵安依次入门。东坡小面的生意很好,几乎桌桌皆是客满。
刚进门,身边便窜过一人,险些将夏灵安撞个踉跄。
老板在柜台前拨弄算盘,见如此,余光扫过,“崔子!”
“得嘞,您请好儿吧!”
跑堂一甩毛巾,扔下脏碗就冲了出去,边跑边喊:“哎客官!客官您帐还没付!一共二两一钱!小店小本经营——客官——二两……钱……”
喊声渐远。
食客哄堂而笑。
夏灵安也笑着问:“老板,若此时我撺掇这满堂之人也一同跑了,你怎么办啊?”
老板笑道:“这种事情可难不倒崔子,我告诉过他,遇到吃面不给钱的,追回的银子五五分账,您各位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崔子也能顺着银子味儿讨回账来。”
众人大笑。
“得,您这小本经营,我们如何也得尝尝招牌?”
“东坡小面三碗!”老板对着后厨忽然一个高声,扎破满堂哄闹。
老板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两趟,对上夏灵安的视线,温声问道:“三位今日坐大堂,还是?”
“包间。”曹毅。
“大堂。”夏灵安。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因着意见不同,堪堪转头看向薛岑。
“就坐大堂吧!”夏灵安锲而不舍追问道。
薛岑动了动嘴角,终而沉默地点点头。
跑堂立刻将角落桌子清理出来,迎道:“三位贵客这边坐,菜品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