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边对坐着两人。

项星辰很久没有和项歌两个人像这样在一起吃过饭了。

他很怀念项歌亲手做的牛排，在国外的时候，项歌经常做给他吃。

“哥，你别不理我。”项星辰一边吃着牛排，一边委屈地说。

而项歌面无表情地嚼着肉，吃了几口后，又忍不住停下刀叉，鼻中长叹一口气。

“星辰，我希望你为自己而活。”

明白项歌话里的意思，项星辰咬牙，眼神流露出不甘心：“哥，我们是一体的，你悲我悲，你喜我喜。”

然而项歌摇头：“星辰，你是你，是独一无二。你不该为了我，变得没有自我。”

“可如果没有哥，我早死了。哥，你要抛弃我吗？”项星辰抬眸，双眼无辜。

渐渐的，项星辰面有几分受伤的难过。

哥真的变了很多呢！

如果他想要将事情归为原点，那么就必须清除掉曲灿灿这个障碍。

项歌闭了眼睛，他对眼前这个大男孩说过很多次，他也不介意再说一次，因为在这个世界，项星辰只有一个，他的亲弟弟只有一个。

“星辰，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也永远不会伤害你。”

可这一次，项星辰不相信。

只见他笑的颓然，“哥是为了那个女人才这样说的吗？”

以前，他有自信自己是哥最重要的人，所以就算他知道晏薇对哥有情意，他也毫不在意。

项歌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神色淡定。

将盘子端起，项歌来到洗手池边，连洗盘子的动作都无比优雅。

盯着项歌俊逸的背影，项星辰眸色深了深。

这时，在医院已经将书看了三分之二的曲灿灿，忍不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这情形，她妈和她爸不会过来了。

刚开始还给她送饭，现在连饭都不送了。

可能是发现她看护地还行。

心里乐呵着的曲灿灿，在病床边走了走，忽然，门被打开。

柳月香夫妇领着江阳走了进来。

看见曲爷爷身这么多根管子，柳月香心疼不已，“灿灿，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小姨我说，实在不济，还有你哥江阳呢！”

被点名的江阳眼睛睁了睁，好吧，他没有意见。

江阳环顾四周，问道：“项歌呢？”

“他昨天帮我守夜，白天我就让他回去休息了。”曲灿灿解释道。

闻言，江阳赞许似的点头，有情有义。

一听项歌，柳月香忍不住瞪了江阳一眼，心想当初他说曲灿灿结婚了他就结婚，可如今人曲灿灿都找到了对象，可他还没着落。

不过，曲爷爷现在这样子，她也不好说江阳。

寒暄了一阵子后，曲灿灿从柳月香一家离开。

江阳和曲灿灿走在后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以为你爷爷病的不重，因为姑妈还说去茶楼打牌。”

江阳说完，曲灿灿心里白了一眼，“我妈肯定是想着捞一笔钱用来做医药费。”

江阳点头，姑妈的性子他清楚，于是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曲灿灿。

明眼人都知道那是钱，曲灿灿连忙摆手，“你干什么？”

“这是我爸妈的心意，他们两个给你怕你拒绝，所以让我来给你。”江阳将钱直接塞进曲灿灿的包里，不给她任何机会推开。

曲灿灿皱眉，想要拿出还给江阳，谁知江阳按着她的胳膊，劝道：“我劝你收下，虽然现在用的钱你们还能承受，但是这个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路还很长。”

似乎受到点拨，曲灿灿眨巴着眼睛，只好收下。

“哥，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忙？为什么社会总是有抓不完的坏人呢？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然而，江阳对曲灿灿说：“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兽性。尽管有的人已经进化的很完美，但就只要有一念之差，就那么一点点，便会重新变成兽类。”

曲灿灿知道，江阳有资格说这句话，他当警局大队长已经六年，面对狡猾又凶恶的罪犯，甚至差点失去性命。

可她又想着柳月香时常抱怨江阳陪他们的时间少，还经常受伤，甚至为此担惊受怕。

因为两年前江阳的同事在抓捕逃犯中殉职了，从那以后，柳月香一颗心就提在喉咙。

渐渐地，柳月香将江阳没结婚的原因归结于他工作太忙。

柳月香不止一次表露出想让江阳辞了工作的心思，只是江阳装不懂，一直含糊过去了。

曲灿灿叹了一口气，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送走柳月香一家后，说也奇怪，安少西那只铁公鸡竟也来了。

郭蓉和安平康两人也送来了心意。

盯着郭蓉，曲灿灿欲言又止。

郭蓉心思细腻，直接拉着曲灿灿问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曲灿灿点点头，“郭阿姨，我妈是不是又跑去打牌了？”

闻言，郭蓉一愣，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郭阿姨，最近这段日子你就不要给我安排位置了，我怕她将大家送来的心意钱都输掉。”曲灿灿扶额，止不住惆怅。

所谓赌博，十赌九输。

这一点，很好的印证在曲妈身。

于是郭蓉拉住曲灿灿的手，承诺道：“好，最近这段时间我尽量不给你妈妈安排位置。”

话虽这么说，但曲灿灿清楚，茶楼老板怎么可能不会安排位置给人，只能说生意好还不至于缺人，一旦生意差，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曲妈想打牌，一定有场合。

于是曲灿灿递给了安少西一个神色，示意他帮着她点儿，劝住曲妈。

送走了郭蓉一家人后，曲灿灿坐在凳子，剥起了火龙果，说了这么多话，确实饿了。

紧接着，没想到的是，杜航也来了。

看见杜航的那一刻，曲灿灿问道：“一定是米雪告诉你的，对不对？”

杜航放下鲜花和水果，他没想到曲爷爷病的这么重，所以还很后悔买了水果。不过，放在这里让曲灿灿吃点也好。

曲灿灿和杜航两人坐在一旁，气氛很尴尬。

杜航想了想，忍不住说：“陈韩将事情都告诉我了。谢谢当初你将去总部的机会让过我。”

“有什么好谢的，你身体太虚了，你记不记得我们爬山，才走了半小时，你几乎就要晕倒了。”曲灿灿觉得过去了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杜航笑道：“你身体素质倒是很强，我记得爬到山顶的就只有你和夏哥两个人吧！”

“对啊，其实我也是硬撑的，回去我就躺了一天。”曲灿灿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又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曲灿灿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准备倒杯水给杜航时，杜航忽然开口道：“有些事情我也想的明白，现在项目部的处境确实很难，你要守住项目部也很难。不如我回来？”

曲灿灿摇摇头，“你还是不要回来，要是我这场守卫战输了，你回来不是连累你吗？杜航，我以前觉得人应该是感情动物，可是慢慢的我发现，人需要做的是理智。日子是越过越好的，是应当有希望的，所以不要让你的未来看不见希望。”

过了一会儿，曲灿灿抿唇道：“以柔曾经说过我很低调，其实她不知道，我高调的时候受到了多少的打击。我的高调，是不想平凡，不想碌碌无为，所以我拼命工作，甚至于自己感动了自己。结果呢，还是得接受自己平凡的事实，努力踏实地走好每一步。毕竟这个社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杜航眸色微动，这几年他和曲灿灿相互协助，苦日子都能挺过来，可安逸日子却不知道怎么过。

真是讽刺。

“所以杜航同学，你只要完成手中的事，做好手中的每一件事情就好了。”曲灿灿很喜欢叫杜航同学，因为她大学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叫。

一声杜航同学，勾起了杜航许多回忆。

“曲灿灿，还记得去峨眉山实习吗？”那一个月学校安排在峨眉山实习，他们每天七点多起来，只能吃着合约食堂粗糙的饭菜，然后爬山涉水去优秀旅游项目考察。

而他们经常会偷懒，跑去附近网吧网，他们还曾是英雄联盟战队的盟友，一起通宵开过黑。打完游戏后，他们一起约着当地好吃的美食。而他每次喝醉前都会确认曲灿灿在不在，毕竟如果曲灿灿不在，是没人愿意把他拖回寝室的。

听到杜航说峨眉山实习，曲灿灿会心一笑，不得不说，大学真的是进入社会前的最后一段美好。

不过，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感伤呢？

于是曲灿灿叹道：“有些事我都已忘记，但是你这个沙雕我还记得。”

杜航：“...”

杜航走之前，曲灿灿想了想，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女孩子，所以夏哥对我格外照顾？”

杜航微愣，不解其意。

然而曲灿灿却摇头淡笑：“杜航，你很优秀，真的很优秀。”

“少捧杀我，我都看淡了，对了，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来！”杜航拍了拍曲灿灿的肩膀，无奈的笑着。

杜航走后，曲灿灿立在原地，目光复杂，她说的是真的，所有人以为她是女孩子，机灵聪明，所以夏哥对她特别照顾，关系很好。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在夏哥眼里，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所以，当初夏哥去总部带走杜航，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事情。

傍晚十点的时候，曲爸良心发现，来接了她的班。

曲灿灿也就自己给了自己个台阶下，坐着地铁回家。

一路，她昏昏欲睡，真的很困。

困得她都忘了给项医生打电话了。

所以当项歌来到医院看见曲爸时，还有几分惊讶。

此刻，曲灿灿走出电梯，她无比想念自己那张大床。

可是来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步伐。

门口怎么有束风信子？

蓝紫色，一小束，和先前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样！

是谁在恶作剧！

曲灿灿皱起眉，这一次没有再捡起风信子，因为她要先去补觉，然后醒来给物业打电话投诉这个送风信子的人！

番外--------

九年前

项目聚餐，作为乙方的曲灿灿被安排了进来。

这张桌子，大多都是男人。

曲灿灿总是忍不住感慨，在学的时候，老师总会用一个词：“阴盛阳衰”。可是真正步入社会，女性却格外少。

“小曲，喝一杯！”甲方总工忽然开口道。

总工一直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乖乖巧巧，干干净净。

曲灿灿盯着面前的白酒，摆摆手。

总工见状，下意识地望了眼自家经理，见他脸色铁青，刚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又听见曲灿灿糯糯的声音回道：“我喝啤酒。”

“集团里的女孩子，要学会喝酒，酒是一种文化。”夏哥冷不丁地开口，令曲灿灿忽然意识到，这张桌子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她没有关系，没有特别的才能，如果她自己不去努力，就什么也得不到。

这是她最怕的地方。

在进入部门学习的时候，曲爸经常对她说，等风来。

以前她不明白等风来三个字，觉得为什么要等风来，为什么不去自己制造风？等风来太佛系了，她不喜欢。可这么多年来，她总算知道，厚积薄发便是等风来。

有些事情，她急着去做，反而做不好。

或者说，她奋力想要去攀爬到一个高度，但最后发现，我根本没能力、没工具。

有野心，没实力，最难受。

等风来的过程，很苦，很闷，很长，但是借风而起，就能腾飞万里。所以啊，一定要有耐心，要积累实力，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你会幸运地喷涌而出。

在进入部门学习之前，曲爸也告诉过她，平台对人很重要。

平台既是机会，又是机会的制造者。

所以她一定要登平台，才能看到她想看到的风景。

曲灿灿摆正了自己的态度，她知道夏哥虽然可以当漠视者，但他一定不会想捅出什么大乱子。

酒可以喝，喝的让双方满意，喝的还能保护自己，这便是能夏雷欣赏自己的地方。

曲灿灿不知道参加了这样的宴席有多少次，但她记得，她曾经一边吐一边哭着。

至今都有人津津乐道，夏哥这位伯乐是如何识得她这匹千里马。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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