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童躺在顾君酌怀里,只觉得脊骨末端疼得让人发指。
她几乎要被铺天盖地的痛楚淹没过去,但看着顾君酌终于露出了担忧和悔恨的表情,她只觉得似乎一切都值了。
顾君酌的泪水不断顺着眼角落下,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敢去看她的裙摆末端。
“童儿,童儿?!”
他一遍一遍呼喊着殷童,殷童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包括顾君酌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包括其他一众高层的面容,包括玄武殿冰冷的天花板。
世界都在旋转,晕眩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殷童几乎都要不能呼吸了,她仅有的空气被一点一点剥夺而去。
殷童只觉得身体都轻飘飘的了,好似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顾君酌似乎一放手,她会升至天空消失不见一般。
“殷童,不许睡!不许睡!你听到没有不许睡!童儿,求求你,师傅求求你了别闭眼睛,你别怕,你别怕,师傅这带你去疗伤,我们找司马长老回来,师傅不逼你了,师傅还要你的,童儿,师傅错了,师傅说的都是假的,师傅都是骗你的,童儿!”
顾君酌呼喊着殷童逐渐飘散的意识。
殷童此刻全靠一丝顽强的意识在强撑。
断尾之痛胜过她有生之年所承受的一切痛楚,殷童眯了眯眼,见顾君酌头一次这般的狼狈和无助。
她,倒是头一次瞧着他哭得这样厉害。
全无了往日的清高峻冷,全无了方才的冷酷无情,只是因为担心和难过而哭泣。
殷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师傅,结果还是我赢了”
“别说了,别说了童儿,我们走,师傅这为你疗伤。”
说罢,顾君酌作势要打横抱起她。
然而却被殷童拦下他的举动,殷童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顾君酌诧异道:“童儿?!”
“师傅,不要了,这尾巴既然断了,是接不回来的。”
“可是再不治疗,你一定会失血过多而死的!童儿,你听话,等你好了之后,你要如何罚为师,为师都听你的,好吗?”
殷童还是摇头。
“师傅,你还不明白吗,司马长老已经去执行你的命令,我的尾巴也断了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回不去了。”
“回得去的!”
顾君酌咬牙切齿。
殷童笑道:“师傅,正如你所言,我们师徒情分早已消失殆尽,这条尾巴,当徒儿最后还了你的恩情,师傅,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吧。”
“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君酌只觉得事态不妙,“殷童,你要做什么!”
殷童却笑了笑。
她好累,好痛,她不想再看到有关国宗门的一切了,她也不想再看到顾君酌如此难过了。
如果可以,她只愿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一切。
殷童叹息着,自己怨吗?恨吗?恼吗?怒吗?
是的,她想她是如此的。
殷童缓缓催动体内的天魂珠,开始与它做起了交易。
天魂珠感知到她体内的能量在逐渐消失,于是冷声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带我走吧天魂珠。”殷童心想着。
“主人,吾从不做无利之事。”
殷童忽而默念着:“愿以吾九尾狐族尊贵血统起誓,以吾十年寿命与汝交换,带我走吧天魂珠。”
顾君酌听到这句话,惊讶道:“童儿?!不,不许,我不允许你这样做,停下,现在立刻停下!”
说罢,顾君酌手白光骤然乍现。
然而天魂珠却更快些。
殷童只听得脑海浮现一声冷言。
“成交。”
殷童嘴角的笑洋溢得愈发大了。
她在顾君酌耳边诉说着最后一句话。
“师傅,我想,我是恨你的”
“殷童!!!”
下一秒,殷童闭了眼眸,消失在了空气。
顾君酌只觉得怀空空如也,他猛地一抱,却只是拥抱了冰冷的空气罢了。
顾君酌手白光缩了回去,他双眼空洞,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一众高层早被眼前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端吓得心绪极度不稳,见顾君酌如此,又是急急忙忙全部簇拥去,要扶住他。
却被顾君酌摆了摆手,便也只好全部又退了下去。
顾君酌看着天色渐晚,冷风瑟瑟吹着一切。
“在玄武殿用这天魂珠第二次逃离我,这次连身受重伤都不管不顾,竟甘愿用十年寿命来交易,殷童,我真的错了,你为什么连机会都不给我?”
顾君酌失神间,已走到大殿央,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地那条被砍下的硕大的狐狸尾巴。
他弯腰捡了起来,似对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呵护在怀。
“童儿”
下一秒,顾君酌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眩晕。
顾君酌终于眼一闭,支撑不住倒在了地。
只留下一众高层拼命奔到他身边。
“师尊!!!”
殷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恍惚间,好似自己身处一片须臾混沌之。
四周暗无天日,周身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十分的寂静和孤独。
殷童闭着眼睛,如何也不肯醒来。
“主人,该醒醒了。”
似乎有人在呼唤着自己。
主人?
好熟悉的称呼
殷童顿了顿,发出心声询问道:“是谁在和我说话?”
“是我,主人。”
“你是谁?”
“我是天魂珠,在你丹田处栖身的天魂珠,主人,是永远效忠于你的天魂珠。”
天魂珠
殷童的意识开始回归,她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于是摇了摇头。
“不,你没有效忠我,如果你真的服从我,为何带我走却还要我付出十年寿命的代价?”
天魂珠一听,否定道:“不,不是我要收取您的寿命主人。”
“那是谁?”
“是天地法则,是万物法规,世没有任何人能轻易超脱时间与空间的控制,主人的请求却已经超出自然法则的规定,故而有失有得,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主人,我只是替您传达了您需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原来如此。”殷童明白了一切。
天魂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声音忽而变得急迫了起来。
“主人,您真的需要快些醒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天魂珠?”殷童问道。
“主人,您忘了吗?您受了伤,现在身体的能量正在急速下降,若您还未回归本心,清醒过来,便会永远昏迷下去,长此以往,您的肉身也会遭到毁坏的!”
天魂珠冷静而仔细地向殷童分析着。
殷童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想我是该醒来了。”
殷童耳边似乎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鼻尖也好似感知到了一丝冰冰凉凉的触感,一股冷流顺着她肌肤的纹理缓缓滑落。
“滴答滴答”
“好冷。”
殷童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而明亮起来,殷童缓缓坐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去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一些水珠。
她此刻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岩洞之,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殷童蹙了蹙眉,用意念催动了体内的天魂珠,法力瞬间传达到指尖。
殷童眼疾手快出击,指尖顿时弹出几处火苗,陆续扫到两壁之。
顿时,岩洞四周被附在两边的火光照亮得一清二楚。
殷童也得见她所处的岩洞的具体情况,方才脸的一些水滴,便是用方一连串的乳白色的钟乳石凝结而下的。
天魂珠倒是想得周全,知晓现在的她虚弱至极,便送她来这种安全的地方了。
好安静啊
殷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这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已恢复了人族的穿着打扮。
她又忍不住去抚摸自己的脊骨末端,再无了那几条毛茸茸的尾巴,只是肌肤之有些粗糙。
她摸到了一大块磨手的血痂。
殷童不禁叹了口气,也罢,这都是自己选择的。
是不知道第条尾巴重新长出来,要什么时候了。
不过眼下却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赶紧恢复身体,治愈后体内的内伤。
本来经司马长老医治后,殷童身的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了。
只可惜却又闹出了玄武殿这么一出,砍了这么一条尾巴下来,体内顿时受了严重的伤害,法力也消失了许多。
殷童望了望四周,这地方如此安静,方圆百里应当也是没什么人来打扰的吧。
倒正好是个休养生息,安心养伤的地方。
只是
殷童又重新坐在了地,她运用法术在地升起了一团火焰。
这岩洞里实在有些冷了,也是,现在已是年底了,不冷才怪。
殷童却发呆想着一个问题。
自己伤好了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从前尚有一个目标支撑着自己前进,但现在,自己已然封印过妖身,打败过了慕容黎,而现在,也已与顾君酌恩断义绝了,连国宗门都回不去了
罢了罢了!
“既如此,从此以后,我殷童,自当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