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朦朦亮时,五更天,照例是该早朝的时间了,更何况皇帝如今已回宫。
此番静悄悄微服私访,回来也是安静。
武百官早急躁着一颗心忐忑不安,一肚子的疑惑熬了一整夜,等着今日早朝开启搅扰风云模式。
如今谁人不晓得苍幽丞相府的卫丞相乃当今天子的得力助手,是以百官得到了皇帝悄然回宫的消息后,皆心一惊,纷纷派了亲信前往丞相府一探究竟。
既然宫里皇帝窝在殿里头得不到消息,那么总该在丞相府这里探听出个一二罢。
结果卫傅这厮,办事那皇帝天子还再滴水不漏。
像是早料到了众人会有这么一手,一早封了丞相府,好些奴仆杂役,只有进的份儿,连条门缝都不给开,什么信儿都递不出去,当然了,连只苍蝇也休想闯进来。
丞相府又因老早便由卫傅操持当家,堂堂七尺男儿,没想到愣是把府邸下下那些个儿下人的嘴巴都封的严严实实的,只管做事,对于主人家乃至全府下的风吹草动,权当耳聋眼瞎,横竖不知道。
凌鹭常常夸卫傅做事了得,要知道祸事往往皆有一张嘴巴而起,尤其是那些市井小人、下人帮手的嘴巴等,最是不牢靠,许多事端也正是因此而起。
偏偏他是有法子叫他那丞相府干干净净,仿若一股子清流利于这苍幽都城之。
再加谁都知道,皇帝恩宠卫家,连卫傅卫丞相早朝更是有家密道来得便利,也是直接绝了一些人想趁卫傅早朝的时候旁敲侧击的心思。
故而许多人一听晓五更天一到,往常要早起不知道多少人在床榻前哀怨连连,今日却一改常态,破天荒一个个的都自觉爬了起来。
许多贪财好色的昨夜也是忍着连那偏房里娇滴滴的妾娘子都没喊一夜熬到了现在。
顶着两个青色眼圈子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但偏偏丞相府卫家舒舒服服的,卫傅和卫清忧两兄妹经过昨日后,那是吃好睡好,更是恭敬把皇帝请回了宫,两兄妹心有灵犀,皆做了个不错的梦境。
以至于五更天的时候,别人家还诚惶诚恐自觉爬起来时,偏卫傅得面无表情到卫清忧房门前叫人。
卫清忧其实也似殷童,都是从小有人宠着的,自然横竖养了个赖床的坏毛病。
更别提现在是冬季,昨日里女儿家心想事成,即将得个美满姻缘,嫁的还是天底下顶好的男子,自家兄长也是好久没展露笑颜了,再加许久未见自家那软乎乎的大床,吃饱喝足后便赖着不肯起,一觉睡到现在。
若换了平常,卫傅也心疼她一路奔波,外头皮坏了,自然会纵着她睡到日三竿。
但今日却万万使不得,别人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卫傅却知道今天早朝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故而他逐渐黑着一张脸,使唤了一堆婆子去实打实把卫清忧提了起来。
好一通折腾后,才总算让卫清忧梳妆打扮妥当,一并拎了走人。
卫傅熟门熟路来到后院密道,卫清忧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忽而见兄长亮出一把金灿灿的钥匙准备开启门大锁,顿时一扫困意。
她从前便好这通道了,偏自家兄长一板一眼地说是他早朝专用密道,皇帝亲赏,只他与皇帝二人共有钥匙,旁人哪怕是亲妹子也不得来胡闹。
故而卫清忧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进入其直通皇宫一探究竟。
现如今总算有了个机会,顿时兴奋得一双眼睛贼兮兮地发亮。
卫傅见状,无奈地弹了弹她的脑门,见她嘟起粉嫩嫩的嘴,说道:“以后去了宫里,大把的时间随你逛整个皇宫,哪里都让你去得,便是以后回来也准你走这条路了,这密道两端的门此后便是三个人有了钥匙,你何苦现在这般没出息?”
卫清忧乍一听,有些恍惚,而后反应过来,一张小脸又羞又气。
“兄长胡诌!”
她的模样,让一向不苟言笑的卫傅生平第一次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嘴角弯弯的着实好看。
卫清忧一愣,心道自家兄长若能常笑一笑,再配那身官服,只怕这苍幽国都的俊美公子榜单,他定是榜有名。
无奈啊无奈,有些人,不开窍是不开窍,要他笑一笑,还不如搬一山公给他算了。
卫傅开了门,又唤人牵了马来。
他递给卫清忧一顶白色的斗笠,说道:“戴去,遮严实些,等会咱们通过密道入了宫,先不去朝,我先把你瞧瞧送到皇主殿去,此刻天大早,没什么人会瞧见你,你正好躲起来让皇等会领了你神不知鬼不觉朝去。”
卫清忧点了点头,一缕思绪渐渐飘忽甚远。
犹记得昨日
卫清忧磕了头泪眼婆娑向卫傅道恩后,凌鹭清了清嗓子,卫傅连忙唤人再重新三杯温热的茶水来。
茶水一来,凌鹭又开始向兄妹俩摊开自己心的盘算。
一口舒心的茶水一入腹,凌鹭缓缓开口道:“明日,我有意让清忧与我一道早朝。”
兄妹俩一听,都吓得茶盏还未拿起又堪堪放了下去。
卫傅还好,到底是为官的,只是习惯性那眉毛皱在了一起,卫清忧却咬紧了嘴唇左顾右盼,眉目间有些不知所措。
要她同凌鹭化身平民百姓一道出去惩恶扬善,那还好说,以她那个风风火火的个性自然办得漂亮,可现在却说要她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随皇帝身份的凌鹭去朝堂搅扰风云,她一想到满朝武百官便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的。
卫傅作为兄长,自然沉着冷静,他语调平淡问道:“皇的意思是?”
凌鹭摆了摆手,“你们别急,我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卫兄方才提了几个问题,其之一是我日后能否在朝堂群臣面前极力为清忧说话,保得她名声周全,还有一个是我能否抵得住重重压力拒绝那些非议和其他眼巴巴要送进来的女子,只欢喜清忧一人,而我思来想去,这两个问题其实要解决也不能,虽是两个问题,但一并解决却只需要同一个法子即可。”
卫傅好似有了些眉目,他这次不再慌乱,也学了凌鹭端起茶盏。
“皇请说。”
凌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叫清忧同我一道去朝,是个不错的法子,明日一早且叫她躲到屏障后头去,我此番悄无声息撂下整个苍幽,那群臣子必定有诸多话要来吐露,那些杂七杂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自然不会叫刚回来的我烦心,而大事又有你这个丞相笼络着,也早已处理妥当,国家安泰,没有n的王侯,没有突起的战事,我此番出去途径许多地方也未见有什么破天大的事情,思来想去首当其能让他们来大展宏图的也只有我的婚事了。”
“在他们眼里,皇帝若即位后迟迟不立宫,连个妃子都娶进来,偌大个皇宫,没有太后没有妃子没有皇后,空虚只若皇帝一人,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了。而且眼下许多人等着这个空隙要把家族大把大把的女子塞进来谋利,若我没猜错,明天的口舌之争一定会围绕这个问题展开。无非是用大把大把的理由让说服我娶亲,到神明怪罪,下到平民家三岁小孩整日睡不安稳,而一旦我同意他们要立后娶妃,那好戏要开锣了。”
卫傅接过话题,抿着嘴角说道:“自然,别说那些五六品的小官,首当其冲是我底下一等一的诰命大臣,光是以几个先帝倚重的尚书,倚老卖老得向皇推销他们家里那些未出阁的女眷了。”
“爱卿说的是。”凌鹭打了个哈哈,笑道:“再不济,还有尚书下头的几个官儿,他们的嘴巴更是厉害,墙头草的作风也是厉害,明天我若不拉着清忧去,如何先堵了这些人的嘴?”
卫清忧一听,喝茶的动作一顿,耳根子发起了莫名的红晕,但她知晓分寸,只会竖着耳朵听,不想插话。
兄长和未来丈夫的计策商议,她只管安心享受成果便是。
卫傅也勾了勾嘴角,“那清忧出来后呢?”
凌鹭抖了抖衣袖,笑得神秘,“我明日在他们争得个你死我活之际冷不丁宣布清忧是我实在的心人,他们定然对突然冒出来的清忧不服,我便解释,清忧一则于微服私访之际体贴相陪,二则身份乃丞相府的嫡女,娇宠的千金,身份自然也匹配,到时候你这个卫丞相再出来冷一把脸,朝堂一半的声音该下去了,若那几个倚老卖老的还不服气,我这皇帝也不是吃素的,若瞧不起皇帝看的女人,也瞧不起卫家世代忠良,卫丞相府千金之躯的娇贵女子,那我便怒目圆瞪质问一声他们要配什么女子给我才当得起这皇后的位置?”
卫傅越听越舒坦,笑而不语,只一味饮茶。
凌鹭继续说道:“待他们觉得有机会便一股脑将推荐的女子端来,也顶是笑掉大牙的,轮身世,谁得过清忧有一个当丞相的哥哥,还是府的嫡长女,轮宠爱,我这个皇帝一早钟意的,至于轮样貌嘛”
凌鹭眯着眼睛去盯着卫清忧,卫清忧脸红,全然当没看见。
若轮样貌,卫清忧的脸之那些四大美人也是得起的,他凌鹭倒是真要瞧瞧那群老顽固推荐的人选,那张脸敢不敢跟卫清忧一?
俗话说眼里出西施嘛
凌鹭分析完后,说道:“他们定然哑口无言,这不解决了爱卿的一个问题吗?而至于如何拒了那些莺莺燕燕,清忧既然已经领了出来,那他们定然会退而求其次,想着当不成皇后,当个四妃之一,或者昭仪昭容什么的,也可以为家族谋取利益了,日后再诞下个一儿半女的的不也一样?不过我自有一套说辞,保证借着清忧让他们彻底死心!然后我顺势再在大殿宣布清忧为唯一的恩宠,且不日立宫,这样一来,卫兄许多问题都刚好在明天朝一并解决了。”
卫傅一听,神采奕奕,“皇好计策,那一切自然听皇安排,明日我便带着小妹悄然前往宫,待明日早朝,一切按如此办。”
凌鹭挑了挑眉,不言不语却将一抹微笑隐于茶盏之后。
敲锣打鼓后,只待明日三管齐下,好戏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