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泽中的女鲛国因为女君和长公主的身殒变天了。
所有的女鲛惶惶不可终日,她们避世于清水泽中,经历的唯一一次战乱便是传言中的去陆和陈蛮里应外合的侵略。
自从珠姬担任女君后,所有女鲛的日子便十分好过。不仅衣食无忧还可以随便奴役凡人男子。而这样顺遂的日子过久了,便没了主见,失了智慧,更别谈遇事后的反应了。
清水泽内此刻连湖泊都显得死气沉沉。有的女鲛干脆躲在了湖底闭门不出,岸的女鲛们也是奔走相告,等待着皇权的落定。
各个没有主见的公主在十五公主的指挥下暂时安顿在了各自的府中,也在静观其变。
十五公主流火再见到小十六阿暖时,正是刚过晌午时分。潮湿的空气中有一些燥热,明明已经过了秋季了,却莫名地温度回升了好几度。流火气馁地坐在女君大殿前的石阶垂着头。
那些不争气的姐姐们自然不会令她如此沮丧,因为她们向来如此,如若一个个有了担当反而是让人奇怪。她难过而失落的原因是因为寒冰穴中没有见到阿暖。
她明明很确定阿暖被安置在那里,可当她想再去见一面这个比自己小了些许的妹妹时,竟然被寒冰穴门口的卫兵阻拦了。见卫兵神色有异,她强行闯入,才发现阿暖的尸身已经不在寒冰**。
没有人知道阿暖的尸身去了哪里,那些卫兵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们甘愿受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就没办法了,流火知道再问也无济于事,即使杀了她们也不可能知道阿暖的尸身到底去了哪里。
她想去找八姐阙敏,却发现八姐也失踪了。于是她就想,是八姐带走了阿暖的尸身了吧,也只有这样的推测最为合理了。可是八姐会把她带去哪里了,那个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肉身,无论带去哪里可以做什么?
你把她带走了,让我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流火想着想着眼泪滴答滴答落了下来,金色的鲛人泪泛着光彩。她还在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自己的裙摆。皱巴巴的裙摆被放开了再继续搅,周而复始。
有双穿着淡黄色秀金线绣鞋的脚徐徐走到她的面前停住了。
她低着头看见那双绣鞋,很眼熟,好漂亮的绣鞋。想当初自己因为同样一双绣鞋也和小十六争个天翻地覆。
她的心顿时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眼泪更加肆意。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心跳加速,胸口的那团棉花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冲开,“怦怦怦——”狂跳不止。
她不敢抬头,她不停地深呼吸,不会的,肯定是别人也有一双一样的绣鞋。
不会的。其他人怎么会有这双绣鞋。这可是她从我这里费尽了力才争到的。所以穿着这双鞋的脚的主人定然是她!
“十五姐。”清澈透亮的声音传来。
这是她第一次叫十五姐,真的,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叫过。不对,也许很小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孩童的时候,也曾一起遨游嬉戏于湖中,也曾携手攀那不高的丘陵采了鲜花做花环,那个时候她也许叫过十五姐。
流火的鼻子发酸,这些年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中,那个熟悉的脸庞。不再冰冷,不再没有任何表情,她生动地笑着。小十六就是这样让人喜欢。
“哇——”嚎啕大哭。
是的,见到十六妹阿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十五公主流火终于忍不住了,她有太多的情绪要宣泄,而宣泄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放肆地大哭一场。
阿暖眼中瞬间也噙满了泪水。
流火站了起来,她的速度非常快,一掌就推了过去:“你怎么这样!说死就死!我让你死了吗?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怎么可以!”
“呼啦——”阿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流火顿时愣住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地被阿暖的双臂搂住了脖子。
“谢谢你,十五姐。”
流火开始挣扎,她的动作渐渐变大,很快便挣脱了阿暖的拥抱。
“干嘛呢,你干嘛呢。说抱就抱,我还没有原谅你。”
阿暖含泪笑着面向她:“好,我让你欺负我一个月,这一个月之内我绝不还手。”
“哼,别以为这样就行了。你害我得我都.....我都......”流火实在没脸说出自己有多么伤心欲绝。
“别掩饰啦,你看这落了一地的金色鲛人泪。”八姐阙敏走了来。
“谁说我是为她掉的金色鲛人泪。”流火还在嘴硬。
阙敏笑而不言,默默蹲下捡起了那些金色鲛人泪:“这个可是很珍贵的,我们小十六肯定要好好收起来。”
流火嘟着嘴撇过脸。
“诶,我说臭丫头你都不好奇小十六怎么死而复生的吗?”八姐阙敏突然问道。
流火心中突然意识到小十六确实是死而复生了,刚才自己太激动了竟然完全没有在意到。不过她还是翻了翻白眼道:“没死就好,我问那么多干嘛,又不关我的事。”
“嘿,你说的轻巧。自己躲在这里偷偷哭倒是舒爽,我一个人担惊受怕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你倒是直接捡现成的!”
......
八公主阙敏这话说得实在是,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如何接下话茬了。
清水泽的变故在姐妹相见后便慢慢有了定论。
阿暖的金色女鲛人的天资确实是所有姐妹中最强的,所以大家拥趸她为新的女君。
而新女君继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拆除了屋舍外的那些“马厩”,还了所有凡人男子的自由。
只是因为牧风印种下时间长短的缘故,有些人通过牧风笛解了牧风印恢复了记忆。有些人却还依然浑浑噩噩。
完全解了牧风印之人,可自行选择离开清水泽或者留下来于女鲛共同生活,当然他们不再是奴隶,而是和女鲛一样平起平坐,都是女鲛国的国民。
而那些没有完全解了牧风印之人,女君阿暖下令由女鲛国皇族供养他们一世。
牧风笛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被交于白芑之手。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结局。女鲛国所有人都心甘情愿。
她们的先祖便是被外海鲛人国奴役,最后反抗逃离,而她们竟然同样用牧风笛奴役了这么多凡人男子,那她们与自己憎恨的恶人又有何区别呢。
一切起于牧风笛,一切也结束于牧风笛。
只有去陆晃着他那较小的身躯不断蹦跶着要白芑为他洗脱冤屈。虽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但毕竟被人刻在仇恨的柱子受尽了咒骂还是感觉很不爽的。
白芑没有理他,笑笑对着楚文歌道:“我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