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圣会的事,不仅是我们秦氏,青道院,风氏,乃至帝室都有所关注。”
“千年以来,西方由盛转衰,帝国运起,这等癣疥之疾,也到了该整治的时候。”
“我的打算是,以你为饵,钓出这些人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朝空缓缓说道:“当然,这只是个想法,我也不想拿其他事来逼迫你......”
没等他说完,江游便点头道:“这事,我求之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秦朝空忽然笑了笑:“好吧......”
现在的江游,早已不像刚穿越时那样青涩,他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以饵钓鱼,饵料便要面临被牺牲的风险。
江游不是傻子,秦朝空和灵圣会自然也不是傻子。
他能想到引蛇出洞,灵圣会自然也能想到。
要引动这些人,定是要有足够诱人的利益。
这需要鱼饵有足够的勇气深入鱼嘴。
这一点,秦朝空也很清楚。
两人一时无话,在静默中缓缓航行在青道的群山之中。
日色落幕,他们正好航至铁炼峰上空,雄峰上灯火灿烂辉煌,火星和热风飘摇在半空。
秦朝空看着那些宏伟的机械以满功率运转着,天上风流顺着秘器轨道驶向山楼,循环往复,显示出强劲绵长的力量。
“你过来看看。”秦朝空招呼江游。
江游一直站在他身后以示恭敬,听闻此言,便前踏一步,和他并肩看着眼前铁炼峰热火朝天的建设。
灯光把秦朝空的侧脸照的隐约,下巴泛着森青又别有一番沧桑的风调。
“真是了不起呐......我百年前来这里的时候,铁炼峰的灯还没这么亮呢。”
“如今添上这几座巨轮机,日夜不停,满负荷运转,真是帝国之幸。”
罕见的,这个中年男人脸上显出一丝温柔。
“姬月的死对我打击很大。”
“她是我最亲爱的女儿,拥有秦氏千年不出的瞳孔......我一直没有举办葬礼,因为我不想接受这件事。”
“我本来想直接杀了你,不管如何也要为她陪葬,但萧落先生劝住了我。”
“他说,你是帝国的未来。”
听到这时,江游不由看向秦朝空,后者却看着天空。
“你没有经历过我们这个时代,你想象不出血族对帝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帝国数万年的浩然国史,唯有这千年最为艰难。”
“在我们的上一代,血族强大到无以复加,帝国上为昏君,下是庸臣,国弱民贫,可以说集齐了所有不利的因素。”
“那时长夜之河无论东西,人族皆有亡国灭种之危,要么投降成为下等血族,要么死,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幸赖帝国群英并起,力挽狂澜,匡扶国之将倾,以星火燎原,保住了帝国之种。”
“到我们这一代,我们能在桑陆战场与血族正面对垒,虽然依旧处于劣势,但我们已能不惧血族。”
秦朝空顿了一下:“而覆灭血族的重任,就交到你们这一代身上了。”
覆灭血族?江游睁大眼睛,颇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中年男人,是疯了吗?
正常的战略,不应该是从劣势扳成均势,然后积累优势,最后胜利吗?
现在帝国对血族还处在劣势,他是怎么想到直接胜利的?
秦朝空看出了江游的惊愕:“血族乃是世间恶的集合,而并非一个族群。”
“每年从帝国,从神灵同盟都有无数恶徒逃窜向血族天渊,正是它们聚拢壮大了血族!”
“这些凶兽恶徒来到世上,从头到脚每一个汗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它们选择血族,只是因为血族乃是当世最强!”
“这样的东西,又怎会有凝聚力?又怎能敌过万众一心的帝国?!”
这一大段话说得铿锵,仿佛有一口气顶着两人不断绷紧无法呼吸。
江游看着秦朝空,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近似圣徒的狂热信仰。
“我......”
江游只觉语无伦次。
在这个本世界土著面前,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精神上的茫然。
一直以来,他都是想着变强,或者说,是变成“绝对意义上的最强”。
但他没想清楚,变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享受?
那他现在就可以放弃最强这个想法了。
以他的天赋,随便努努力就行了。
上限保底上将,基本能进神将,说不定努努力,连圣人也不是不能想。
甚至夸张一点,干脆不努力,修到哪个境界算哪个。
然后养个三妻四妾,每日沉溺烧烤女色,随心所欲岂不是更快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并从立场中寻找认同感。
在历练时,血族安徒问他人族血族之分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得太清楚。
但现在,随着居住时间越久,江游的心性也产生了变化。
赤帝国的文化类极古中国,文学上的诗词歌赋,景画上的雕梁画栋,还有那些忠肝义胆,江游发自内心的认同这样的审美。
或许......
秦朝空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乘着鹤阵消逝在夜色中。
......
......
两个月后
血族,君祭之上
“君祭”其实是一座溢满源力的岛陆,日月轮转不歇,悬浮在整个血族最中央,乃是极恶的具象。
其中一处汪洋血海,乃是红君主的沉眠之地。
海上有九尊定海之镇,其上缠着森长的黑色锁链,伸向海底之渊。
突然,九链在同一个瞬间绷紧,一个人形生物荡开数以亿吨计的海水扯动锁链以平衡体内可怖的力量!
一声又一声悠长的长鸣自海底震荡发出,随后在广阔的海体中回荡扩散,逐渐传导到岛陆每一个角落,尽而扩散到整个血族!
他将镇海之岳拉断,于深海极速上浮,霎那间便跃出水面,狮鬃一般的长发在红月下舞如蛇镰!
睁开双目,妖异的蛇瞳望向空中,看天上一轮满月,红君主咧嘴露出顽劣的笑意。
澄红的月光忽然凝固住,下一刻,月亮竟沿原先轨迹倒行!
“这下,才有醒来的样子……”
他半闭着眼,感受着风和月色照拂的柔软感觉,脸上流露出心醉的迷恋笑容。
红君主撒旦,正式苏醒!
这次的源力波动,不仅传遍血族,甚至震荡到了人族疆域!
......
长城之上
剑圣叶华池正托腮看着眼前万丈篝夜发呆,他的身下是堆积成山的巨妖尸体。
“好无聊啊......一不小心又全死光了。”
突然,他一跃而起,看向天渊方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快乐:
“这次好像是撒旦?听说他强得要命,希望传言不要太假才好......”
......
寥北陆
有两人正端坐对弈,一人黑袍执白,一人白袍执黑。
白袍看向天渊方向,颇有些惊讶:“听动静,似乎是红君主撒旦......听说他可是很厉害的。”
黑袍哈哈大笑:“白星见!你何时这么怂了?!别说是红君主,哪怕是什么彩虹君主来我也照砍不误!”
白袍无奈的摇摇头:“你行事一往无前,刀出不回,成就圣尊后,还是要敛藏攻势才行。”
黑袍爽快落子:“此刻,根本没有收刀的必要啊!”
......
太清陆
天子坐在龙椅之上,正批阅奏折,忽然停笔,看向天渊方向,沉默许久:“传朕的旨意,唤诸位神将入宫。”
“讨论国运之战事宜。”
......
武周陆,霸羽院
赵氏圣人正背手看着眼前年轻人持龙银枪搏杀麒麟。
“外面好像有动静......似乎是红君主撒旦苏醒了。”
圣人皱眉:“真是让人头疼。”
年轻人一边舞枪,一边大声问道:“撒旦?他很强吗?!”
“与其说是强,不如说是恐怖吧。”圣人回道:
“听说他上次苏醒时曾摆宴三百天,喝月倒行,使日不敢越海巡天,欢乐于长夜的宴饮。”
“这次苏醒,肯定又要兴风作浪一番。”
年轻人枪舞如龙,酣畅淋漓:“希望他能活到我成圣的那天!”
他白袍银枪,英姿昂然,身上玉佩翻飞,上面用俊秀的小字雕出了他的名字:
赵云!
......
太清陆,仙京院
一老一少正在坐而论道,旁边学生恭敬跪坐聆听。
道纹在空间曼妙铺开,阳光在大窗中轻盈的折出细腻纤长的光路,两人脑中论证彼此秘术的定数,如两个齿轮循转,看谁最先在极速中断齿。
这对老人而言,还是费劲了些,他垂目闭眼,脸上尽是倦意,但周围旁听的学生一刻也不敢怠慢。
因为这个老人的至高造诣,就象征着“方士”本身。
少年与老人一同感悟到一股强绝的力量击穿命运之轮,不由一同望向天渊方向。
少年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看来今日是没法继续论道了,改成下周吧。”
老人微微一愣:“庄周,如此大事,你不惊讶吗?”
庄周微微一笑:“世间种种,不过如梦一场罢了。”
“既是大梦,又岂会疑虑?”
......
羽墟陆,青道院
江游站在青道大门处,正准备出发打巡回赛。
忽然,一架龙辇沿着长阶缓缓迎上来。
车辇通体由龙骨精髓打造,雪白如玉,其上有雕红漆印,刀刻分明。
最惊人的是,整座车辇竟由八匹纯血古龙拉动,每条龙起码都是上将修为!
车辇在几人面前停下,帘布被轻轻掀开,里面是一个带着冠冕的年轻人。
他面色苍白,眼带倦丝,看上去便体弱气虚。
周沁瑾看到他,有些惊讶:“扶苏公子,您怎么来了?”
李虹北睁大眼睛:“我天!你就是帝子扶苏?!”
扶苏不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东方。
......
桑陆
叶炎躺在战场上剧烈喘息着,周围胡乱堆满了血族的尸体,尸首上刀痕清晰。
一个极其高大的蛮族男人在他的面前坐着,大手捏着一张干饼递给他:
“世子,红君主出世了。”
叶炎头微微扬着,让头上黏着血丝的碎布落开,用牙齿轻轻咬了咬硬饼,吐点唾液和血沫润了润,才慢慢伸进去咀嚼起来:
“那太好了,可杀的君主又多了一位。”
男人垂着头:“我们该回草原了,王庭上的飞信,大家都等待着您。”
“帝国的新世代已然初见雏形。”
“太清的庄周,武周的赵云,寥北的白嘉信,羽墟的江游......不知道在这无歇的盛世中,帝国还有多少英才未出。”
“而草原之上,或许只有您一人有成圣之姿。”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叶炎忽然笑了起来:“好,我们回狼陆!”
......
......
红君主现世,立马引爆所有人族顶层强者的注意。
帝国的帝室,同盟的议会,狼陆上的王庭,还有那些小国的王族,无不望向天渊方向。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新的世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