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座废弃的小木屋。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地面以下全部埋掉,地面以上全部烧毁。另外,所有人封口,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赵合难以理解。
他们好不容易才查到一点线索,就这样算了?
庄严提着眉梢,忍不住给了赵合一个白眼。
他冷冷说道:“你以为,在整个凉城里,只有我们这一队人,在追查血族吗?”
前几天,猎管局一连发布了五条指派令。
上百名吸血鬼猎人,来自世界各地,连夜涌入凉城。
他们的目标是:抓捕血族余孽,声援猎人之都。
顺便,再调查一番,大批血族涌入人间界的起因。
庄严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细。
当然,就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寻找到有利的证据。
“好,听你的。那我去做事。”赵合点点头,命人下山去买铁锹和火油。
六宝山上,都是百年老树。
一旦燃烧起来,肯定需要挖泥填沙,断木截火。
他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了六宝山的长久根基。
…………
下午,还有十分钟两点。
李慕白终于走进病房。
病房内,吴荏萱躺在床上,戴着呼吸器。
她的气息,稍微出现了一些起伏。
不过,李慕白并未发现。
李慕白走到病床前。
他冷淡的目光自上而下,徐徐扫过吴荏萱苍白的小脸。
那是一张长期不见阳光,已经近乎病态的少女面庞。
面庞上,僵硬的线条,勾勒出枯瘦的轮廓。
不太分明的棱角,失去了明媚的光泽。
一双凹陷的眼眸,时刻紧闭。
两片苍白的唇瓣,如同涂抹了有毒的铅粉,不时地微微勾动着。
看起来诡异极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活人被埋进了棺材里。
人还没有断气,就已经封盖钉棺,让泥土给淹没了。
压抑。
令人窒息。
以前,李慕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奇怪的是。
今天,他感觉到了……
李慕白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摸上呼吸器的开关。
他的瞳底里,闪过一丝墨深的涟漪。
他的脑海中,莫名的浮现出了一句话:
荏萱,这六年来,你是不是过的也很辛苦?
病床上,吴荏萱悄悄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细缝。
她陡然心惊。
李慕白在做什么?
他要拔掉她的呼吸器吗?
他不要她了吗?
这、这怎么可以?
谁来救救她?
她不想死。
她还没有告诉李慕白,她想嫁给他,想成为他独一无二的新娘……
周牧文换好西装,走出卫生间。
他瞬间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儿。
同时,他也看到了。
李慕白竟然鬼使神差地,亲手拔掉了吴荏萱的呼吸器。
“呼,呼……”吴荏萱的气息,迅速失控。
她不停地大口喘气,一张苍白的小脸,很快就憋成了暗紫色。
周牧文急忙跑过去。
他一把推开李慕白,大声呵斥道:“李慕白,你在做什么?”
李慕白身影一晃,撞到窗台上,冷不防地扯痛了后背上的伤口。
他蓦然抬头,深吸了一口凉气。
一双茶黑色的冷漠眸子里,逐渐恢复几分清明。
刚刚,他做了什么?
周牧文神色警惕,示意李慕白站在原地,不要靠近。
他按下病床前的呼叫按钮。
现在,他得让莫医生再过来一次。
要是吴荏萱出事了,他可担待不起。
…………
十分钟后,吴荏萱被推进了心诊室。
走廊里,周牧文冷着脸,把李慕白叫到了楼梯口。
他压制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李慕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是人吗?你居然想杀了荏萱?”
“我……”李慕白轻轻顿声,薄唇微抿着。
他的本意,不是想杀掉吴荏萱。
只不过,那一瞬间,他忽然很想,替吴荏萱解除痛苦。
貌似,死亡是惟一的解决办法。
这是一个极其病态、扭曲的认知。
在李慕白过往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他昨夜跳下六宝山的时候,中了血族兽山上的寒烈鸟毒?
暮离说,寒烈鸟毒,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专情的毒药。
它生性两面三刀,多情且无情。
药性一旦发作,不会危机人命。
但是,却会把人往死里折磨。
或者,仿如一杯烈酒痛似火烧,烈性到了极致。
或者,仿如一捧南北极的千年白雪。
冰冻三尺,寒霜入骨。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它会让人失去理智,无限放大心底的忧伤。
甚至是出现幻觉……
空气中,飘起一股血味儿,渐渐浓郁。
李慕白的衣服上,渗出一大片湿腻的血水。
周牧文眼神锐利,说道:“你受伤了?”
“嗯。”李慕白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否认。
周牧文暂时,不去追究吴荏萱的事情。
他有些疑惑,问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他才不相信,李慕白是因为不想看见杨雅妍,才没有来医院。
李慕白微微挑眉,瞳底里覆着一抹深暗,说道:“昨夜,我去了六宝山。”
“什么?”周牧文脸色一变,猛地提高了音量。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轻咳两声,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这个小子居然去了六宝山?
那实验室……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了。
看来,下午的会面,他不仅要迟到了,还极有可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
两点半。
周牧文匆忙赶到凉城郊外,一间大型的家具加工工厂。
工厂院内,几名工人正在搬抬木材。
周牧文绕过他们,直接朝办公室走去。
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前,紧张地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
“进来。”办公室内,传出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里,含着几分成功人士的宽广、阔达。
一听,就是见惯了大场面,常年游走在大风大浪上的人。
周牧文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在中年男人的面前,尽量展现低姿态,说道:“吴先生,吴女士,你们好。咱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办公室里,所有窗帘紧闭,不见日光。
棚顶处,吊着一盏富丽堂皇的明灯。
一名男子,戴着黑色的面具,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