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位自称医圣的人被小厮领进我的院中。
又是珩王寻来为我看脸上的伤的。
我没报什么希望让他看了脸颊的伤痕。
“啧,的确没救了。”
他抬起扇子,邪气的眸子中流出惑人的光泽,一袭紫服袒露胸口,颇有几分江湖游侠的放浪不羁。
安春准备引他出去,却见他自顾自地自桌边坐下,“不过……”
“不过什么?”安春急问道。
“不过……我有法子让你家小姐变得更漂亮。”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怎么看都像是心怀不轨的人,“就是不知,四小姐敢不敢尝试?”
“什么法子?”我镇静地看着他,心中也没起多大涟漪。说不定只是又一种诓钱的手段罢了。
他似乎看出我眼中的不信,起身凑近我道:“小姐这花容之姿,应当更美才是。放心,遇到我,一定会让你重获新生。”
又夏回来说,这人名花无逸,自号“美人师”,江湖上颇为有名,经他手打造完,平庸之色也能变得秀丽可人,受到诸多女性的追捧,尤其是贵族王室的小姐们。但他轻易不出手,出手的代价也很昂贵。
“珩王允诺你什么报酬?”
“谈报酬可太俗了,在下只是单纯觉得,与四小姐有缘。”
我盯着他悠闲的步调。
“你觉得我会信?”
“哎,”他似伤脑筋地扶了扶额,“与聪明人对话,就是伤神。”
他在我的脸上刺了一簇红梅,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有明艳绽放的粉嫩花蕊,点缀着小小的绿叶,栩栩如生,美丽不凡。
至少他给我看的设计图纸是如此,至于成果,还要等伤口结痂脱落后才能知晓。
脸上刺字或是刺图案是千川国的一种刑罚。
他非常人,竟有这样的灵感,在人的脸上作画。
只是他的想法太过大胆,没有女子愿意尝试。而我,是他这个想法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所以他很兴奋。
“本公子果然没看错人,四小姐胆识过人,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他将那些特殊的颜料通过一定的手法透过针尖刺入我的皮肤,很疼,可是他的眸色十分认真。
答应下来也不是因为信任他,我只是看到了他手腕内侧刺的一朵星辰花,那样细致生动,蓝色的花瓣,黄色花蕊,连□□纹理都富有层次感。
他说我说第一个愿意相信他的人。
以往他将手腕上的刺画呈给别人看,那些人要不认为那是绘上去的,要不认为他有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伤害。
“俗,真是俗。”他摇头叹气,然后又对我笑道,“四小姐非俗人。你放心,本公子保证将你打造得美出凡尘。”
看着他自信又顾盼飞扬的模样,我忍着疼扯出微笑,“花神医也非俗人。可是你这作品若是失败了,毁了本小姐容貌,你可知后果是什么?”
“哦?是什么?”他饶有兴味地盯着我,“无非……本公子负责你的下半生。”
“那神医就错了。”针脚密密地在脸颊上游走,我闭了闭眼睛,“花神医也生得容姿非凡,倘若本小姐被你毁了容貌,必也在花神医面上刺一丛牡丹。”
“哈哈哈哈哈……”闻言他爽朗大笑,“本公子倒还是第一次遇见四小姐这样有趣的人。”
那是你孤陋寡闻。我心中腹诽。
在阳山的第十九日,延舟哥哥终于抽出身来看我。
“京中诸事已尘埃落定,嫣儿,本王终于可以迎娶你……”
他揽着我的腰,将额头贴在我的额上。
看到他,就觉得心中溢满了快乐,浮萍一般的身心都放松下来。
“延舟哥哥真的不嫌弃……嫣儿现在这副样子吗?”
他低眸,细细望着我,语气柔和,“要延舟哥哥怎么做,你才能当下心中芥蒂呢?”
我握着他的手,笑了笑,靠在他怀中,“嫣儿信你。”
脸上蒙了厚些的白纱,没有告诉他刺画的事情,这是我准备给他的、大婚惊喜。
珩王的到来让扬山府上下都格外重视。
听闻他要迎娶我这位半路出来的四小姐,所有人更是惊掉了下巴。
他从我院中出去的时候,正遇上了魏景胜。
“王爷。”他拱手作礼。
付延舟看着他道:“景胜到这里来可是有事?”
“母亲让我过来将这布匹送与四妹挑选。”
魏锦胜身后的丫鬟手中的确捧着几匹绢布。
付延舟瞧了一眼,道:“不必了。四小姐的所有用度,本王会命人安排。”
魏景胜露出疑惑的神情,但他很有修养,没有多问。
晚间的招待宴,我也被邀请出席。
除了魏明州,魏景胜和将军的正室夫人,还有一位陌生的面孔,一俏龄女孩。
丹唇皓齿,明眸善睐,穿一身水芙色罗裙,灵动俏丽。
魏夫人介绍道:“这是贤伯侯家的小女紫萝,原是随着她嫂嫂一起回门探亲来的,世子那边忽然有急事,从筠被召了回去,小丫头不懂事,非要闹着一睹珩王风采,还请王爷见谅。”
付延舟神色没什么变动,坐在主座,只道“大家随意,只当是家宴,还要请未来的岳父岳母多多包容嫣儿。”
除了魏将军一如既往地淡定,其他人的表情都十分耐人寻味。
魏景胜应该是觉得、这刚出现的妹妹怎么就跟珩王搭上关系了。
魏夫人震惊而不可置信的样子,但她又不是我母亲,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小女姿色浅薄配不上您”之类的话。
只有千紫萝嗓音清脆甜甜笑道:“那可要恭喜四姐姐呢。”
我饮下她敬的茶水。
不过吃饭不能摘面纱就是件很尴尬的事情了,基本是看着他们交谈畅饮,偶尔应答几句,珩王同魏明州虽然年龄相差很大,言谈却像忘年之交。
千紫萝偶尔会打量我几番,不过目光中并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