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从小把他当工具人的奶奶,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写“你”字时为了省力,把最后两笔当一笔画半个圈。
眼前仿佛还能浮现出那个老人家写完后满足地拍拍手,嘴里振振有词:“这样就不会浪费墨水啦。”
呵,真是个抠门抠到极致的小老太太。
回忆起奶奶的脸和过往的事,律画嘴角甚至开始上扬。
但王忠一句话,瞬间让他跌落谷底。
“想清楚了吗?”
美好的幻想瞬间破灭,律画惊恐地张大嘴巴,发出害怕的呼喊,里头夹杂着他不愿意承认的爱。
难道一直以来不把他当人看的老太太,从小到大的打骂责罚和漠不关心,其实是在用另一种方法保护他?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崩溃地大声哭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奶奶根本没有把我当人看,她从小就打我骂我,还不给我吃的”
带着委屈的哭腔一遍遍诉说:“可我是真心疼爱艾艾的,全世界只有我才是最爱她的人,那些虚伪的大人,只不过把她当成一个交易的筹码罢了,你们都走开!不要靠近我,不要抢走艾艾”
律画口口声声的在乎和疼爱,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该死!
律画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惊慌失措过,他脚下一步步后退,仿佛被人趴光了衣服一样,接受来自众人审视、怀疑的怪异目光。
这一切让他不舒服极了。
一个在黑暗里生长的人突然被暴露在阳光下是一种什么体验?
仿佛常年生活在阴暗里的吸血鬼,突然被人拎出来不加掩饰地扔在大街上,灼热的阳光穿透肌肤,整个人像着火的纸片人一样剧烈焚烧。
来往过路的每一个人,都对马路上的不速之客投来或是打量或是不屑或是冷漠的眼神。
“啊”
他大叫一声,抱着头痛苦而剧烈地甩动。
一下又一下,像没有知觉一样撞在地板上,直到撞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临死之前,他仿佛看见了那个软软糯糯的妹妹,抱着心爱的洋娃娃走过来,带着一身光亮朝他伸出手。
“呐!给你糖吃。”
那一瞬间,被打骂责罚、常年饿着肚子干瘪瘦小的律画,仿佛看见了天使。
那是他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刻。
律画吊着最后一口气,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朝一米高的舞台边缘缓缓走去,眼里有星光和从未有过的希望。
他痴迷地跟着他幻觉中的艾艾眼前走,从舞台上摔下的那一刻,目光涣散,嘴里痴狂地念叨:“我的糖”
“砰”地一声巨响,血溅三尺。
律画永远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解脱和释然的笑。临死前,仿佛能听见他努力用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充满眷恋和向往地呢喃。
“奶奶我好想你啊”
礼堂内混合着各种气息。
令人窒息的腐尸、刺鼻的脑浆、浓重的鲜血,空气中还漂浮着不知道谁撒下的悔恨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