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话,昨夜楚姑娘来了!”庭空一句话就验证了霍维心中所想,果然是她。
“她人呢?”没有一睁眼就见到人,霍维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楚姑娘连夜从晖县赶到府城,进了王府就给主子您治病,可能是太累了,现在在房里还没出来!”霍维能睡到辰时三刻就已经很意外了,更意外的是楚寒希到现在屋里还没动静,也没人敢进去打扰她。
“让她多睡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先给母亲去请安!”霍维心知这一夜孟王妃定是忧心不已,可当他看到高几上的面具,脚步一顿,眼神一冷,看向了庭空。
庭空会意,立即恭敬回道:“主子,昨夜楚姑娘要给您诊病,属下未来得及阻拦,她便把您面具摘了下来,是属下失职,愿受责罚。”
“算了!”霍维竟是不再计较,换了身衣服,洗漱之后,又戴上面具前往荣安堂给孟王妃请安问好。
一听到霍维来给自己请安,再看到自己儿子精神抖擞半点儿不像有事的样子,孟王妃简直是喜出望外,一直不停地念“阿弥陀佛”。
“娘,我的病是大夫看好的,您一直谢菩萨岂不是谢错了人!”在外人面前,霍维总是一副冷冰冰凶狠恶煞般的模样,但是在孟王妃面前,即使他带着令人害怕的修罗面具,说出口的话却带着轻松调侃的笑意,听在孟王妃耳朵里更像是自家儿子在撒娇,可爱的不得了!
“阿弥陀佛,那也是菩萨显灵让你遇到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孟王妃双手合十笑道,如今亲见儿子无事,她是一定要去寺里烧香还愿添香油钱的,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但随即升起来的八卦之心又火腾腾地燃烧了起来,她眼珠子那么一转,笑呵呵地看着霍维问道,“宸哥儿,你说的大夫是不是就是昨夜住在你院子里的那位姑娘?”
别人不知道孟王妃可是清楚的很,从小到大霍维与女孩子接触就不多,也不知是不是天生高冷的性子,孤傲的很,这些年来别管是公主、郡主还是豪门贵女,天资绝色还是才华满腹,他瞅都不瞅一眼。
这天下能得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孟王妃是没见过,只是不知现在御宸院住着的这一位是不是个特例?
“娘,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你可别吓着她。”看着孟王妃好奇心旺盛的样子,霍维就怕楚寒希见到她之后会觉得不太自在,那丫头要是觉得一个地方不自在,说不定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既是你请来的大夫,母亲自是要好好招待的,怎么会吓到人家,我倒是从未见你这样护过人!”孟王妃心头又是一喜,有时霍维整日里拿着经书看,她都担心他脑门一热出家去做和尚,这都怪自家王爷干嘛要霍维认显空大师为师父,好好的孩子入了空门可怎么办,那她的宝贝孙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好了,她儿子终于开了窍,对姑娘家有了兴趣,还知道护着人家了,好事,天大的好事!
“母亲,您别忘了我命格不好,靠近我的女子可都没什么好下场,您儿子这辈子就是个孤苦命!”霍维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淡淡的伤感更是令孟王妃疼到心坎里。
所以,她立即脸色一嗔反驳道:“什么孤苦命,十方道人那个神棍、骗子的话可不能信,这事情都是赶巧了,淑娴和雯雪郡主出事那都和你没一点儿关系,要是女子靠近你就出事,那娘也是女人,王府里那么多女眷不也一点事没有。”
孟王妃愤愤不平地说道,还转眼看向苏嬷嬷和明珠她们,见她们纷纷点头符合自己,也跟着满意地点点头,看吧,她儿子根本就不是煞星命。
“唉”霍维又适时地低声轻叹一声,听得孟王妃刚升起的自信心又被泼了冷水似的,看来十方道人的批命和外面的传言真的伤到她儿子了。
“宸哥儿,娘都说了,十方道人就是个大神棍,他的话可不能信,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只管和娘说,就是天上的仙娥,娘也把人给你拽下来,谁要再敢说你命格不好,娘把他们家都给平喽。”孟王妃这话可不是说假的,她娘家虽然势力不大,但她有个宠妻无度的丈夫撑腰,自己还是“生财娘娘”,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在她这里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站在孟王妃身后的苏嬷嬷有些无奈一笑,也不知今天小王爷醒了之后怎么了,说的话真有些不像平日里的他,以前他是从不和王妃讨论命格或有关姑娘家的事,这会不会和御宸院那位出现的姑娘有关呢?
还有她自小看大的孟王妃,性子精明又直爽,对待霍维这个儿子更是没有二话,之前十方道人给霍维批命,说他孤星转世,命中带煞,一生应无妻无子,唯有抓住一线生机改命才可以。
自家王妃听后不顾众人劝阻,硬是按照十方道人的话设了招魂亭,要给小王爷娶“鬼妻”,霍王爷爱妻如命竟是没反对,有些荒唐地让王府百名铁甲卫士护送花轿进府,小王爷的命改没改苏嬷嬷是不知道,但那夜之后烈北王府和孟王妃却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大家暗地里笑她听信术士之言,费尽心思却空欢喜一场。
可孟王妃却不管这些,只要是为小王爷好,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她不信自己儿子是克妻命,更不想让他孤苦一生,所以就算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就算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她也要为自己儿子逆天改命,让他一辈子夫妻和顺,子孙满堂。
以前十方道人在她眼里是活神仙,现在就是个胡说八道的大骗子,似乎只有这样否认十方道人当初的批命、改命之举,她的儿子以后的生活才会充满希望和美好。
苏嬷嬷知道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好的期盼和祝愿,为此让她付出全部她都愿意,也正是感念孟王妃这样深深的母子情,对于霍维的一切苏嬷嬷才会多关注一些,也便于更好地帮助孟王妃。
苏嬷嬷这边因霍维的话心里起了疑,站在霍维身后的庭空心里亦是如此,作为霍维多年的贴身侍卫,他对霍维心思的猜度可比旁人要精准许多,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霍维在别人面前扮可怜博同情,而且这个人还是孟王妃,至于他的目的,他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猜对,也有七八分。
“母亲,我的事您就别多忧心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儿子还有事就先回去了”霍维站起身对着孟王妃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王妃,那位姑娘应是该醒了吧,不如还让明珠和明翠去伺候吧?”这时,苏嬷嬷突然出声对孟王妃建议道。
“是呀,宸哥儿,就让明珠和明翠跟着你一起回御宸院吧,你院子里也没个伺候的丫鬟,那姑娘会有诸多不便的!”孟王妃赞许地看了一眼苏嬷嬷,还是苏嬷嬷会办事。
“不必了,母亲!”没想到霍维给直接拒绝了,“她不太喜欢不熟悉的人在身边照顾她。”
“那待会儿娘能见见她吗?”看来霍维和这位姑娘还真是认识又熟悉,孟王妃脸上笑意就更浓了。
“如果她愿意的话!”霍维回答完之后就离开了荣安堂回了御宸院。
孟王妃和苏嬷嬷等人脸上都是一愣,霍维这言外之意,若是那位姑娘不愿意,那就不来见她这位烈北王府的女主子了?!
“嬷嬷,我这儿子也知道宠着别人了?”孟王妃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都觉得霍维与她对话的场面十分地熟悉,就像自家夫君霍东每次宠着自己纵着自己的样子,“我的宝贝孙子是不是可以很快就看到了!”
孟王妃此刻是心花怒放,苏嬷嬷却也不忍在此时泼她冷水,就连当今太后和圣上都曾让十方道人批过命,对他亦是十分推崇,此人和高僧显空大师齐名立世,他说出口的话至今还没有失算过,小王爷的姻缘怕是不会那么顺遂心意。
楚寒希在霍维起身离开书房的时候便已经醒了,但她没有推门出去,说起来她对烈北王府的印象是十分深刻,但就是因为过于深刻,她现在都有些不敢踏出这小小的门槛。
一想到第一次是被诡异的花轿抬进来,她就怕一出门就被人给认出来,说她就是那日的“鬼妻”,哪怕她自认为那夜除了徐诺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就连徐诺应是也不知她是如何进的烈北王府。
但人就怕心虚,心虚生暗鬼,就很容易被人瞧出破绽,更何况她还偷喝了烈北王珍藏的百年佳酿,不行,这王府她是不能久待,必须要赶快离开。
“咚咚咚”三声敲门响之后传来续风的询问声,“楚姑娘,你起了吗?”
“起来了!”楚寒希打开门让续风进来,见他端着饭菜进来了,“这是我家主子让后厨给你准备的早饭。”
“谢谢,你先放在桌子上。”楚寒希示意续风先放下,然后看着他说道,“续风,你能给我找一个遮面的斗笠吗?”
“可以!”虽然续风觉得楚寒希在烈北王府没必要戴着斗笠遮面,但只要是她的要求自己就要满足,这也是霍维特意交代他的。
不一会儿,续风就找来了一个白纱遮面的斗笠,还有一身女子换洗衣物,而楚寒希吃过早饭换了衣服戴上斗笠就打算离开王府。
“楚姑娘,你醒了之后还没见过我家主子呢,他在书房都等你好久了,你是大夫,可不能丢下自己的病人不管吧!”续风见她想走就拦住说道。
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可不能就这样给放跑了,续风打定主意要让楚寒希给霍维彻底治好病才离开。
“等我?”霍维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房间离书房可是很近,但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好吧,我再给他看看!”
楚寒希跟着续风就进了霍维的书房,她见霍维穿着一件紫蓝色麒麟纹长袍,金玉腰带上挂着一枚龙纹玉佩,脸上依旧是那张有些吓人的修罗面具,不过整个人气息平稳,精神奕奕,显得华贵优雅又风度非凡。
“你来了!”霍维见楚寒希进来,抬头给她一个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神,让楚寒希有些惊讶,明明阳光还不强烈,她怎么就觉得这光芒有些刺眼呢。
她一直以为霍维是不怎么爱笑的,甚至可能是不会笑的,面具下他的脸应是整日里绷着严肃至极,看到不爽的人就冷冰冰,即便是亲近一些的人可能也全身透着不多不少的寒气,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难以亲近,有些邪肆狂傲,高冷霸道,可现在突然化身暖阳照在身上,楚寒希心里就更没底了,这人变得不太寻常了。难道真像庭空之前说的那样,他每次发疯都会变一种性格吗?
“在想什么?”或许是楚寒希想的太入神,没注意何时霍维已经走到她面前,甚至低着头看向她的眼睛,再近一些的话,她的脸就快碰到他脸上的面具了。
突来的靠近让楚寒希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为了掩饰有些尴尬的气氛,她对霍维说:“我再给你诊脉看看!”
霍维面具下的唇角轻扬,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而楚寒希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让他把手放在两人之间的高几上,霍维的手腕还用纱布包着,但这不妨碍楚寒希给他诊脉。
“你身体应该没什么大事,身体里的毒素再吃一颗解毒丸应该就完全消解掉了。”楚寒希给他诊完脉就站了起来,然后看着霍维继续说道,“不过你身体里的毒虽然能解掉,但是我现在还无法判断出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而且我怀疑这种毒虽然不能要你的命,却很可能是引起你神智全失的引子,如果下次再有人给你下同样的毒,说不定你还会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智。”
“连你也无法知道这毒是什么?”楚寒希的医术霍维是信得过的,连她都无法确定自己中了什么毒,其他人恐怕就更不清楚了。
楚寒希摇了摇头,她也很想知道这种毒是什么,虽然她能解毒却不知毒是如何而来,这种感觉对一个医者来说很不好,因为不真正了解这种毒的毒性和炼制过程,就不算真正地解毒,况且这种毒竟然能影响一个人的神智,楚寒衣的失忆、疯癫,还有霍维的狂性大发,都和这种毒有关,她就更想知道这种毒究竟是什么了。
“既然有人能下毒,那就一定有人知道这毒是什么!”霍维眼神一冷,他一定会把下毒之人找出来。
“听说你是吃了宫里的糕点才中的毒?难道是宫里有人要害你?你有怀疑的对象吗?”为了楚寒衣,楚寒希想多打听一些有关这种毒的事情,也好尽快找出彻底应对的办法。
霍维见楚寒希如此关切地询问,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心情立即好了不少,对她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下毒害我!”
“我没担心!”楚寒希觉得霍维可能误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她真正担心的是她的姐姐,如果这毒来自宫里,那她姐姐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毒?她姐姐的身世究竟是什么?
楚寒希不承认霍维就当她害羞和不好意思,姑娘家的可能都这样吧,没关系,他知道她已经在关心他就可以了。
“我娘想要见见你!”就在楚寒希张口想要说离开的话时,霍维先说道,他自是看出她想要赶紧离开的意思,同样的,他也不想她现在就回晖县。
楚寒希有些为难,她心中并不愿和烈北王妃见面,不是她有什么怯意,在现代什么大场面她都见识过,什么人也都结交过,而是她不想和王府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不过她人已经到了烈北王府,也有不少人见到了她的样子,更是在这里住了一夜,恐怕早就成了王府内谈论的对象,而且到了人家家里理应去拜见主人家。
“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去!”霍维并不想真正难为楚寒希,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我理应去拜见王妃的,只是来的匆忙,怕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无论是以客人的身份还是晚辈的身份,楚寒希都觉得第一次见孟王妃应该送份礼物,才不显得过于唐突。
“你治好了我,就已经是送给娘最好的礼物了!”霍维这话一出口让楚寒希硬是生出了几分羡慕,没想到霍维还会在外人面前秀他的母子情,也足可想见孟王妃是有多疼爱霍维了,这也是个有人疼的孩子,多好!
跟着霍维从御宸院前往荣安堂的一路上,楚寒希都戴着遮面的斗笠,她是真怕路上有人把她给认出来,而且好巧不巧地他们还路过了烈北王专门练武的武院。
武院是整个烈北王府唯一没有门的院子,看到里面的梅花桩,还有院中那棵粗壮坚韧、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熟悉的场景顿时涌上心头,她不禁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原来那坛酒当时是埋在这棵梧桐树下。
也不知现在霍王爷的气消没消,她这个偷酒贼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补偿他这个主人家。
“这是父亲的武院,因他喝醉酒就喜欢来武院踹门,所以母亲就将这里的门给拆掉了,不过,自从上次有个小贼偷喝了他的酒,他走路都绕开这里!”霍维解释的时候特意把“小贼”两个人说的意味深长,听得楚寒希是脸上一阵燥热,还好戴着斗笠,霍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然铁定露馅。
“为什么?”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下缘由。
“因为一看到武院他就想到自己珍藏许久的好酒不知被什么人给喝光,心里就十分后悔,他该早一点把酒给喝掉的,也不会便宜了那个偷酒贼。”霍维说完这些话特意看向楚寒希问,“你喜欢喝酒吗?”
“不喜欢,我不喜欢喝酒,一点儿都不喜欢!”楚寒希赶紧出声否认道,然后继续往前走,她可没撒谎,真正喜欢喝酒的是她家小灵宝。
见楚寒希有些着急地不承认,霍维面具下的俊颜上满是笑意,小骗子,明明见了好酒走不动,当然他可不会现在就戳穿她,他要让她亲自承认,这样她才不会只想着逃跑。
孟王妃一听霍维带着人就要到了,赶紧让苏嬷嬷和明珠她们看看自己衣服、发饰有没有乱,茶水点心可是准备好了,不知道还以为哪家贵人要到了,竟让堂堂的孟王妃如此重视。
楚寒希跟着霍维踏进荣安堂正堂内,就见一位中年美妇坐在主位荷叶交椅上,一派闲适安宁,满脸带笑地看着他们。
“娘!”霍维并没有立于楚寒希之前,而是与她并肩而立,朝着孟王妃行了一礼。
楚寒希也跟着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室万福礼,在这个时空无论是人还是举止礼仪都是分三六九等的,见官有官礼,见贵人有贵人礼,见皇亲国戚就有皇室礼,见国君后宫嫔妃自然有宫礼。
“民女楚寒希拜见王妃,王妃万福!”行礼之后,楚寒希就乖乖地站在霍维身边,她头上的斗笠并未拿下来。
看到楚寒希对着自己行的竟然是标准的皇室万福礼,孟王妃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要知道平常百姓家是没机会学到皇室礼仪的,即便是在京城那些官宦家子女和贵族子弟,行止礼仪都未见的有她做得好,这一看就是被人精心调教过的,而且调教她的人定然也是个熟悉贵族礼仪之人。
霍维自然不奇怪楚寒希会这些福礼,席氏可是宋国公府出身的贵门小姐,那都是得宫中嬷嬷亲自教导过得,而席氏即便隐居穷乡僻壤,也将自己一身所学都教给了家中的三个孩子,这也是她身为贵族之后骨子里无法忘却和丢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