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珍用过早膳便去了校场。
军师步知微已经到了,他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见了盛珍,一笑,行了个礼,“将军,您来了。”
盛珍点头,自行坐下,斟了盏香茗。
“今日如何?”
“倒是没有人闹事,那帮人今日并没有出现。”步知微答道。
他轻轻蹙了蹙眉,转而笑道:“那些人也太过嚣张了,将军就这样放任他们?”
盛珍不语。
步知微知道他自有打算,也不多说。
盛珍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训练的士兵。
过了不一会,门外传来轻微的喧闹声。
盛珍转头向门前望去。
只见忽的有人在外面急声道:“王爷,请容小人为您通传一声,否则将军会要了小的命的!”
来人大笑:“怕什么?没事,一会儿本王帮你求情就是了。”说着眼看就要来到门前。
盛珍面色一沉,一旁的步知微目瞪口呆。
只见门忽的被推开,门口站着位年轻公子。
那人头上紫冠,穿一件月白色长袍,面如冠玉,只是神色之间带了些轻浮之色,一双眸子却清亮异常。
他推开门,一眼就找到了盛珍,然后面色浮现笑容,上前来道:“珍弟!你果然在这里!”
这样热情的语气让盛珍有种两人之间十分相熟的错觉,但他们明明这才是第三次见面。
盛珍与步知微二人向齐傲涯行礼。
齐傲涯大步流星地上前,看都没看步知微一眼,直奔盛珍而去。
他来到盛珍面前,伸手一把揽住他,笑道:“珍弟,见什么外呐?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眼不眨地望着盛珍。
盛珍不着痕迹地从他怀抱退开,轻声道:“王爷说笑了。”
齐傲涯眼里尽是笑意,他眼角不经意划过盛珍的面上,笑道:“好好,本王知道珍弟慢热,不愿与人亲近,但本王一见你便心生好感,反正你这个朋友本王是交定了!”
盛珍忍着内心的不耐烦,淡定道:“王爷抬举微臣,是微臣的荣幸。”
“珍弟说的哪里话。”齐傲涯笑道,“对了,珍弟今日有没有收到本王寄到你府上的帖子?”
盛珍淡定道:“王爷,微臣一清早就来了校场。”
“原来是这样……”齐傲涯轻笑,“既然如此,珍弟,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随本王去饮一杯吧?”
盛珍道:“王爷,微臣在此要检阅士兵,恕不能与王爷去了。”
“这不是还有他吗?”齐傲涯一指步知微,笑道。
步知微在一旁扶额。
王爷,你还知道有我啊。
“珍弟一直守护边疆,好容易还朝,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你就不要推脱了,兄弟带你去好好玩一玩。”
盛珍面具下的面色冷凝下来。
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盛珍在军中一向万人之上,号令千军万马,无人敢这样对他。
齐傲涯一双清亮的眸子滴溜溜的,他望着盛珍弯唇笑道:“珍弟不愿意?”
盛珍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怎会?微臣乐意奉陪。”
齐傲涯俊美的面容上立即浮现笑容。
盛珍眸子深凝,望着这人。
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并不简单,他究竟为何要纠缠上自己,难不成……
“珍弟,今日本王就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盛珍无奈的收回自己的思绪,无语的望了他一眼。
什么好地方,不就是青楼吗?
不过盛珍到了地方才发现,今日来的还真不是青楼。
那帖子上写的什么地方他也没有注意,只当他又约了什么烟花之地。
“如何?”齐傲涯笑道,他们原来是来到了一处靠山水的酒楼之上,他径直带着盛珍到了二楼的包厢。
这里的布置倒是十分雅致。
“看来雪不久就会下了。”齐傲涯望着外面道。
盛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只慢慢品着香茗,也不多说什么。
“珍弟,本王今日其实是受人所托,在此想向你引见一位姑娘,她你是见过的。”盛珍蹙眉,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
果然这个三王爷不安好心!
“将军。”只听外头忽然传出一声轻柔的女声。
盛珍一听,面色瞬间黑沉。
只见门口珠帘一掀,进来一位娇弱的美人。
她眉目温柔似水,眉眼如画,双瞳秋水莹莹,身着一件水青色软烟罗霓裳,外披一件狐裘,从外面走进来,带着微微的寒意。
盛珍转过头望着齐傲涯:“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齐傲涯故作惊讶道:“将军不认得她了?她便是你我上次在枕霞楼见的那位姑娘,你还救过她呢。”
盛珍自然是认得她的,但他的意思并不是这个。
盛珍忍着怒气,站起身来:“王爷既然在此幽会佳人,微臣便不打扰了。”说着他已站起身来。
齐傲涯眸子一转,对门口的女子使了个眼色,笑道:“珍弟,本王倒是倾慕于佳人,只可惜佳人倾心的并不是本王。”
“是吗?”盛珍冷笑。
齐傲涯道:“于是本王便欲成人之美,做个顺水推舟。”
见盛珍不说话,便又道:“珍弟可是不相信本王?”
盛珍道:“王爷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可惜如今微臣并无此意。”
齐傲涯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本王可是听闻珍弟府上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怎么能行?男人嘛,自当有个体己的还是好的。”
盛珍从未见过如此不识趣的人,话早已冷了,道:“请王爷恕罪。”言下之意已经再清楚不过。
齐傲涯一直笑吟吟的,从未着恼。
他道:“既然如此,你可是辜负了佳人的一片痴心了。”
只见门口的女子已然眼眶微红,面露悲色。
“好了,你下去吧。”齐傲涯吩咐道。
他转向盛珍道:“按理说珍弟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没有个知情识趣的女子?难不成……”
齐傲涯的笑越发深了,那笑容便融入了眼眸深处的潭水。
听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话,盛珍面色一沉。
齐傲涯像是没看到似的,便又亲自为盛珍斟了一杯酒,然后看向他道:“说起来,珍弟,我还未见过你的容貌,你这每日戴着个面具不闲闷吗?”
盛珍不咸不淡道:“王爷,微臣的面具已然戴习惯了,再加上貌丑,所以没有拿下来。”
“哦?”齐傲涯讶异道,“貌丑?本王可是听闻珍弟是因为生的太俊,以至于怕在战场之上受到影响,才戴上面具的啊?”
盛珍面不改色道:“王爷,传言不可信。”
“原来是这样……”齐傲涯带着怜悯义气的语气道,“珍弟,现你我也算是知己了,为兄我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保证不会因为你容貌而轻视与你,我们何不坦诚相见?”
盛珍从善如流道:“王爷,微臣觉得并没有和您关系已然到了这种程度。”他眸子精光一闪,这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
但是齐傲涯却并不在意似的,他似是有些委屈道:“原来是这样,原来珍弟并没有将为兄当着知己看待,亏本王还一心想要与珍弟交好。”
盛珍道:“承蒙王爷厚爱,微臣担待不起。”此话已经有了些不愿结交的意味。
齐傲涯一时间不再言语,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那小王爷站起身来,背对着盛珍,望向窗外,忽然道:“珍弟,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曾一同逛枕霞楼的那天吗?”
盛珍面色微变。
齐傲涯瞥了他一眼,笑道:“本王那日与珍弟玩得甚是尽兴,于是想着什么时候与珍弟再去一次呢……”
盛珍面具下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齐傲涯瞧了他一眼,嘴角若无若无的带着笑意。
他斜眼上下打量着盛珍,忽然道:“珍弟,今儿忽然发现你身形比之寻常男子略纤细些……”
盛珍闻言,一愣,继而眼里精光闪烁,似是闪过一丝杀气。
这时,齐傲涯又对着外头轻唤一声,立即进来一名白俊小厮,殷勤的过来添酒。
齐傲涯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那小厮为他斟过酒之后,便来到盛珍身边。
不想,忽的那小厮手一抖,将壶中的酒液洒在了盛珍的白袍上面。
那小厮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齐傲涯讶然:“你这小厮,怎么办的事?居然敢把酒洒在盛将军的衣服上,不想活了吗?”
那小厮听了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嘴里不住的喊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盛珍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人,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不过是不小心而已,起来吧。”
齐傲涯笑道:“听到了没有?将军仁慈,还不谢恩?”
那小厮连忙磕头。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在一旁小心侍候着。”
盛珍冷笑地望了齐傲涯一眼,也没说话。
“珍弟,你衣服脏了,要不要去换一下?”齐傲涯关心地望着盛珍衣服上的水渍。
盛珍站起身来,“王爷,如此微臣便回去换衣服了,现下便告辞了。”
齐傲涯哪可能让他走,听了他的话,连忙站起身来,关切道:“这怎么能行?珍弟身上沾了水,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盛珍已是相当不耐,他道:“无碍,这不算什么。”
齐傲涯不依不饶道:“珍弟,我即刻命人拿衣物前来,你稍等片刻就好,不用急在一时,更何况我们也还没有聚多长时间呢。”
盛珍心头已带了怒火,此刻只是忍耐,听了他的话,自然不理会。
他说了句:“王爷,告辞了。”说罢就向门口走去。
齐傲涯这次并未拦着。
盛珍下了楼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三层阁楼,依山傍水,想来不是那王爷包下,便是他自己的酒楼。
来到一楼,却见门前站着名女子,盛珍眼皮一跳,神色一凝。
那女子盈盈站在那里,粉黛端好,瞧见盛珍,目露惊喜之色。
盛珍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忽的听到身后的女子轻唤:“将军!”
这一声缠绵悱恻,令人动容。
盛珍理也不理,脚步未停,直直向前走去。
“将军!”盛珍忽觉身后那女子向自己奔来,他一蹙眉,身子一闪,转身看向那女子。
“你想做什么?”盛珍眸子一厉,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眼睛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将军,奴家……”女子抬眼望了他一眼,欲语还休。
盛珍面具下的脸上嘴角挂起了冷嘲。
这女人倒是听话。
那女子见盛珍不动如山,心中有些惊慌,她记得王爷的嘱咐,虽然心中有些畏惧,却一咬牙,扑上去想要扯住盛将军的衣袖。
盛珍本是负手而立,见那女子如此举动,冷笑一声,长袖一甩,将那女子一扫在地。
那女子只觉身子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道击到,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地上了。
盛珍轻哼一声,转过身子离去,却听得身后的女子哀凄念道:“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盛珍神色冷漠。
这个齐傲涯,可真是有令他生怒的本事。
罢了,往后不管他有什么事,不再理会便罢了。
不管他有什么阴谋!
盛珍眸子渐渐暗沉。
回到了校场,步知微本来想问两句,但是感受到了盛将军身上散发的寒意,知趣地不再询问。
傍晚回了府上,盛珍正待在书房里面,忽的听到外面有些动静。
他皱了皱眉,扬声道:“王伯,怎么了?”
管家在外面恭敬道:“回将军的话,外面下雪了。”
盛珍心中一动,他站起身来走向门口,开了门,见外面果然下起了小雪。
管家见盛珍走出来,上前行礼道:“是老奴管教不周,扰了将军。”
“无妨。”盛珍道,“我也本想出来走走。”
说着他便向前走去。
管家有些讶然,却也没敢再说什么。
盛珍微微顿住脚步,眯起眼望着雪花轻轻飘落的长廊,不知道在怔怔地想些什么。
管家站在不远处看着盛珍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