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龙想和余副市长握手,可是,余副市长却并没有将手伸过来,而是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前,站在一米开外,笑眯眯看着他。这样一来,王大龙便不好将手伸出去了。而这也让王大龙突然在余副市长面前,有了一种拘束感。
在此之前,王大龙近距离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员,就是他们的村长。村长也姓王,叫王长山。说起来,他和王大龙还是本家,王大龙应该叫他一声六叔。不过,王大龙感觉,在他这位六叔村长的身上,好像一直存在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威严感。他从来没有按辈分称呼过王长山一声六叔,也并不觉得王长山和他是本家。
村里有人怕王长山这位村长,有人不怕。王大龙他爹就不怕,山虎他爹也不怕。他们和村长王长山从小在一起光屁股长大。小时候,他们一起玩泥巴,一起下河游泳,一起偷瓜摘枣,谁是什么样的脾气禀性,甚至连谁身上有块伤疤,彼此都一清二楚。
王大龙一来是晚辈,二来老见王长山板着脸,不苟言笑,在心里就有些怕他。在王长山面前说话,王大龙总有种拘束和紧张的感觉,很不自在。此刻,站在这位笑眯眯的余副市长面前,这种拘束和紧张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王大龙的心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柳海夫面前那种自在随意的感觉,在见到这位看着同样带着亲切随和笑容的余副市长之后,突然从王大龙的心里消失了。
看上去,余副市长笑容和蔼,说话和气,没有一点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架子,可是王大龙就是放松不下来。
“听柳老说,你这里有一眼山泉,水质特别好?”余副市长笑眯眯问道。
王大龙回答道:“是,是有一眼泉水,是下雨后出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机械。
“哦,那你带我们去看看吧。”余副市长依然笑眯眯地说道。
“好。”王大龙依然机械地应着,却没有挪动双脚。
柳海夫见王大龙在余副市长面很显得很拘束,连话都说得非常机械,就知道王大龙现在很紧张。
柳海夫笑着对余副市长说道:“我和几个朋友来这里喝过几次茶,这里我也熟悉。余副市长,请你们跟我来吧。”
“好,柳老,你请。”
“请。”
柳海夫带着余副市长和工作人员,朝后面的种植园方向走去。王大龙缓过神来,跟在众人后面,也朝着种植园方向走去。
柳海夫走在最前面,后面几个工作人员簇拥着余副市长,而王大龙则落在了最后面。看上去,王大龙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像是一个来看热闹的过路之人,而并不是绿原农庄的主人。
王大龙自己心里也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是绿原农庄的主人,他心里原本应该充满着底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拘谨和手足无措。
来到种植园附近,柳海夫停下来,指着那眼正在汩汩流淌、飞珠溅玉的泉水,说道:“余副市长您请看,就是这眼山泉。”
余副市长点点头,低下头去看了看,又弯着腰从水潭里捧了一捧水送入口中。他略一品尝,就连连点头,说道:“不错,这个水口感很好。”
余副市长一回头,发现王大龙不见了。
“那位小老板呢?”他问道。
听到他问,一个工作人员转过身,指着队伍最后面的王大龙说道:“余副市长您看,农庄的老板在这里。”
说罢,工作人员又对王大龙说道:“你到前面去吧,余副市长叫你。”
王大龙说道:“好。”
他从工作人员中间穿过,来到了余副市长的面前。
这时,柳海夫对余副市长说道:“小王老板见了您,可能有点紧张。”
余副市长“哦”了一声,笑着点点头,问王大龙:“你为什么紧张呢?”
王大龙实话实说,说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和您这么大的官说过话。”
余副市长闻言,哈哈大笑,说道:“这位小老板,你是从农村来的吧?”
王大龙听到余副市长开怀大笑,心里的紧张情绪消减了不少。听到余副市长问他,便说道:“对,我刚进城两年。”
“那不错呀,你刚进城两年,就挣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很能干嘛。”余副市长笑着说道。
这里面有误会!这个农庄不是王大龙挣来的,而是机缘巧合,从王三春名下转到了他的手上,他想和余副市长解释一下。就在王大龙在想着如何措词,余副市长又说话了。
“这位小老板,你不用紧张,也不用怕我。我告诉你,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娃。想当年我没有考上大学,没有走出农村的时候,我比你还怕人、还怯官呢!咱们农村长大的人,好像从小就有些怕当官的,觉得当官有官威,很厉害,不得了。我以前呢,也是这样。可是后来,我走上了领导岗位,发现这也不过是一份工作嘛!咱们都是在建设咱们的这个国家,只是分工不同罢了。官有什么可怕的?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人!小老板,你不用紧张,你就将我当成你的一个乡亲,当成你们村里一个长辈好了。”
余副市长这番话说得很亲切,很随和。王大龙听了之后,心里的紧张感马上消失了,底气也比刚才多了不少。
余副市长见状,便问起了这眼山泉的情况,王大龙对答如流。余副市长听完之后,很满意,连连点头。
他让随从的工作人员从泉水中取了样,准备带回去化验。然后,他又和王大龙、柳海夫攀谈了几句。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余副市长看看表,对柳海夫和工作人员说道:“五点钟我还有一个会,不能在这里多停了,现在,咱们回去吧!”
说罢,余副市长便带着柳海夫和工作人员离开了绿原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