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学书院。
李琼仪与一位青衣罗衫的女同窗正端着一大碗红鸡血坐在拂乙的学桌上。
李琼仪用食指压了压下巴,手中握着毛笔,犹豫着,“写什么好呢?啧啧…写上奸细还是直接将鸡血泼上去…”
女同窗看着碗中的鸡血水,“琼仪,她会不会打我们两个。”
李琼仪对她直翻白眼,“萧莲儿,你慌什么,她现在可是人人喊杀。”
萧莲儿撅着嘴,“被她发现,她会打人的,凶死了。”
“我才不怕她。”李琼仪有些心虚的回道。
而她们却不知道,身后学室的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拂乙懒懒挨在门框上,伸出一边脚将门给堵了。
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随性又张狂。
惺忪的眯着眸,看着里头的那两个人。
辛时温跟着一众学子探头探脑的站在她边后。
拂乙侧着脸,冷冷地朝辛时温开口,“书袋,借来用用。”
“好。”辛时温连忙将斜挎在腰间的书袋递给她。
拂乙接过,二话不说,直接朝李琼仪头上砸了过去。
“砰——”
“啊——谁砸的我!”李琼仪揉了揉头,回头看了过来。
放在后脑勺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萧莲儿推了一下发愣的李琼仪,二人连忙匆匆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李琼仪哼了一声,“你个奸细,怎么还有脸来书院。”
拂乙漫不经心的走了过去,目光紧盯着那张书桌,压低了清冷的嗓音,“擦干净。”
毫无波澜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琼仪眼神微闪,很是不服气,“你可别得意,皇上说不定已经准备要捉你去与那安氏悬挂城门作伴。”
拂乙冷着脸,依旧只盯着那张书桌,又重复一遍那三个字,“擦干净。”
低沉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起伏。
却不怒自威,令人呼吸紧张。
萧莲儿慌慌张张将手中的鸡血藏在身后,“又…又没脏,只是坐了一下而已。”
拂乙偏过头,扫了她们一眼,很是不耐烦,“擦。”
双眸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充满危险性。
李琼仪与萧莲儿连忙乖乖的用衣袖擦着那张书桌,内心恨得牙根直发麻。
不敢抬头。
杠不起,打不过她。
直到她们二人擦干净走后。
学子们纷纷朝拂乙围了过来。
她逃课了几日,他们也不懂她去了哪。
“院花,你…你真的是细作吗…”
“是不是有人造谣…”
“真的是南国派你来勾引闫王窃取情报吗…”
拂乙不语,随性的坐下椅子,很认真地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众学子霎时浑身冰凉,捂了捂肩,后退了几步。
不敢看她。
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真的什么都会一般。
像,真的像‘细作’。
林鸣生拿着木头过来,朝学子们恐吓着:“想什么你们,细作细作,都忘了我祖宗怎么厮杀七录室那帮啰啰了吧!你们怎么可以怀疑她!”
“没忘。”异口同声。
正因为他们没忘,才觉得她是。
这哪里是乡野出来的人啊,学识满腹,每每学堂上的难题她都会。
一变身就是妄阳楼的东家…
这哪里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人。
特别符合说书先生口中那些‘细作’的特征。
隐藏身份,好窃取他国情报…
而且,她刚刚还点头承认了。
有一学子小心翼翼的探了头出来轻问:“院花,那你为何来我们书院听学…”
拂乙往椅子上靠了靠,双手搭在脑后,偏斜着头,眼皮都懒得抬。
悄咪咪地说道:“诸位才高八斗,我是来拉拢你们加入我南国的细作队伍。”
“噗——”
辛时温正喝着水,听到她那么说忍不住笑噗了一地。
学子们连忙抱紧了身子,摇了摇头。
“啊?我们不会加入的,院花你不要打我们的主意了…”
“是啊,是啊,我们不当…奸细…”
“这大逆不道,会被诛九族的。”
“我们还不想死。”
林鸣生半信半疑,瞪大了眼,杵在那儿。
林珺珺像个傻子般嘻嘻点着头:“我要加入,是要干嘛的,衿衿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众人纷纷转头瞧着林珺珺,她就是个神经病。
拂乙索性端正坐好,那双美眸沾染了几分狡黠,一边嘴角稍微往上翘,看起来很郑重的说道:“刺杀,楼,景,昭。”
众学子吓到哗然,纷纷张大了嘴巴,倾斜着身子往后倒:“啊…”
楼景昭的大名谁不懂。
辛时温一手扶着额头,一边挥着手掌,笑得差点抽筋猝死,别编了,听不下去了。
拂乙上瘾了,伸出一边手,抵在月匈前的另一只手上,轻轻拨弄着指甲。
纤细白皙的指节,指甲是修剪得恰到好处的长度,又白又粉,用戏谑的语调问道,“你们可有兴趣。”
众学子吓得连忙跑回位置坐好,刺杀皇上,谁跟你有这个可怕的兴趣。
又纷纷一脸惋惜的回头看着拂乙,长得这般美,竟然他国的细作,要是被砍头,那真是太可惜了。
而她,气定神闲的掏出话本,翻看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人都散完了,清净。
这群傻子以后要真考进军枢密院,得让‘亡极’好好斟酌,胆忒小。
门外。
雁如烟全听见了,巧笑嫣然,温婉的对着身后的四个宫女说道,“知道怎么做吗。”
“诺。”宫女们颔首。
“你们早些回宫吧,今日不用伺候。”雁如烟便遣退了她们。
这么不怕死,那便成全你。
钟声敲响。
穆夫子刚走进学室,一眼便看到了最后处窗边位置的拂乙。
穆夫子揉了揉眼睛,这几日那个位置明明都是空的,又退出学室,重新走了进来。
再看。
确定不是幻觉。
人是真来了。
但来了又怎样,还是看话本。
不来气死,来了也令你心堵。
学子们看着穆夫子一惊一乍的来回退出学室,也都忘了拱手作揖。
…
而一边。
乾沅殿。
荣公公跪在一旁候着,“皇上,这宫里头都传了个遍,那陆衿扬言说要刺杀您,要不要安排禁军贴身保护您。”
“噗——”阮帝刚入嘴的茶水噗了一地,“咳!咳!”
随后,忍不住扑哧大笑起来,“哈哈~她真这么说?”
荣公公起了身,朝沅帝递了一张锦帕,“回皇上,千真万确,就是她亲口说的。”
皇上,咱先别笑了,擦擦嘴边的茶水,难看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