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暴足足持续了二十个小时，赤红色的砂轮终究还是没能磨灭这小小的城镇，只好无奈离去。

直到黄昏时分，外界的温度才又回落到寻常水平，站在高处向着废墟遥望，仍旧能看见风暴那涌动着的赤红色边界。

从天而降的沙子把整条街道都垫高了几厘米，挺过这场风暴的人们都忙着轻松堆积在门口的沙土，为新一天做准备。

靠近城墙的一部分居民忙着打听那阵枪炮声的缘由。

城墙之内的世界还是原样，除了死者以外所有人都很幸运。

约瑟夫没有急着去统筹部汇报情况，他休息了一段时间，首先回到了城墙上。一路畅通无阻，负责守城的都是克里斯的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两个并肩作战的场景。

他已经是“士兵”眼里的自己人了。

约瑟夫没看到几个伤兵，只有喷溅在城墙上的血液证明了那些人的命运，这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在荒野上变成残废只会生不如死，做这一行想要混口饭吃首先就需要强健完整的身体，或许干净利落的死去也算是种幸运。

一名独臂的伤员和少年擦肩而过，这就是被鬣蜥咬中的下场，这种伤势已经算是轻伤了。

不知克里斯会给那些死难者多少钱，或者说就算他有钱，真的还有需要那些钱过活的人吗？

终究还是发给活人和伤员罢了，没人在乎孤独的死者，重新招兵买马才是正事。

几名士兵提着盛满冷却液的塑料桶，直接倒在了在战斗中打的红热的炮管上，这是最简单的养护工作，在这之后还会有从都市赶过来的队伍负责检修零件，那就不关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的事了。

之前被他救了一命的士兵也在场，不过约瑟夫没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点头致意。

被他救下的年轻士兵如蒙大赦。

救人一命对他来说简单的很，总是把回报挂在嘴边也不是他的习惯。

凡事都求个回报，活的也未免太累了，而且在世界上又该如何定义生命的价值？

最重要的是，他该如何要求一个近似于一无所有的雇佣兵回报自己？

他懒得想这种问题，所以直接当做不存在。

把生命当作不求回报的恩惠——听起来也还不错。

来到控制室的大门前，这里没有守门的士兵，约瑟夫刚要伸手敲门克里斯就从另一侧推门出现。

两人撞了个正着，省去了约瑟夫继续兜圈子的功夫。

现在的克里斯看起来就是个熬夜上班族，浅显的黑眼圈配上耸搭在两侧的胳膊，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相比之下，约瑟夫倒是满血复活，精神焕发的像是来旅游的游客。

这附近空间里的能量才刚刚缓和了一些，对克里斯这种入门级的响应者来说的确难以承受。

更多的还是精神压力，这就不是能量多少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向所有阵亡者致哀。”约瑟夫轻抚沾染在城墙上的血迹，仿佛它们仍有生命的温度，“它们都不会白白死去的。”

只要有人愿意背负，愿意见证，就没有什么会是无意义的，活着的使命就在于此。

“绝大部分都是独行者......”克里斯闭上双眼，他想要攥紧拳头，可又不知道为何用这力气，他语气里满是疲惫，“很多人还是黑户，可能连钱都拿不到。”

守城本应该是件轻松活计，属于雇佣兵生涯里的养老院，克里斯此前从没思考过该如何拿出如此一大笔“丧葬费”。

他虽然在这里守城，却并不熟悉自己的雇主，现在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荒野上自有一套规矩，可他不能确定那个实验室狂人是不是圈内人。

补充新兵需要钱，给老兵补偿需要钱......没钱在哪都混不下去，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想起都市里的繁华景色。

更准确的说是想起了银行的灯光。

克里斯没注意到，约瑟夫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

“我们一起完成了任务——包括塞西尔。”约瑟夫看着克里斯，语气平缓，“我们都有资格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报酬，用合理的手段。”

“鬣蜥的异常活动也值得一说，你觉得呢？”

约瑟夫眨了眨眼睛，克里斯也跟着点头。

他一个人可能不管用，如果是三个人一起去的话——尤其是少年不为人知的那层身份......

约瑟夫伸出手，克里斯也伸出手。

一次简单的握手，一场双赢的买卖。

克里斯头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少年那笑容之下的思维。

他会因此卷入到什么不为人知的斗争里吗？少年身后的情报部门又是如何看待这个边陲小镇的？

那把长剑会不会刺向自己？

又或者......只是他杞人忧天罢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所有疑虑都被打碎了，扫进了角落里的垃圾堆。

约瑟夫会是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可以给他筋疲力竭的部下们带去物质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高瞻远瞩是本事不假，在这之前得先有本钱，否则的话也不过是幻想，兀自陷入到对于未来的担忧中，被毫无意义的痛苦折磨。

他看着那双金色的眸子，似乎永远都是那般古井无波。

“明早八点。”约瑟夫用手势比了个数字，“统筹部正门，三个人就够用了。”

克里斯点头，随后离开，走向位于城墙之下的营地。

黄昏已至，地平线尽头的低矮山峰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还有晶体闪烁微光，那是超高浓度的能量接触地面析出的结晶。

这些结晶和都市开采的地下矿脉异曲同工，不过它们的单位能级更高，更危险。

相传刻意的接近这些高能量物体可以激发潜能，从普通人变成响应者，然而后来证明这是小概率事件，大多数这么做的人——包括企图快速回蓝的玩家，都挂掉了。

“灾厄结晶”，这是最恰当的称呼，无防护接触极有可能出现近似辐射病的症状，最终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但是，这些危险的结晶确实是相当不错的能量载体，不少商人依旧对此趋之若鹜。